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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恍惚里醒悟过来,跟着儿子往里走。
早有宫女们在通报。
晚膳已经摆好。
这一次的晚膳,特别丰盛。
弘文帝一溜烟地扫过去,白切鸡,野干鲜菜,拔丝苹果……除了这几道芳菲自己做的菜之外,还有七八个御厨做的菜肴,都是他平素最喜欢的。
最奇特的是一瓶酒——苹果酒。
是芳菲自己酿造的。每年秋天,精选北武当的金苹果。宫女们挑选最最上等的红苹果,个头差不多,味道酸酸甜甜那种,精心去掉果核,剥下果肉,再加上适量的糖,放在密封的大罐子里,如此,酝酿个一个月,将罐子打开,将果肉残渣全部过滤掉,便剩下了又香又浓的苹果酒。
这种酒,浓度很低,只是一种开胃健脾的饮料而已。
宏儿特别喜欢喝,弘文帝也很喜欢喝。
但是,许久,芳菲都没有再在饭桌上摆苹果酒了。
所以,弘文帝父子见了,都非常开心。
最后的妥协3
这才注意到,芳菲也换了一身衣服。也是一身便装,微蓝的一件袍子,发髻高高挽起,看起来十分清爽,如年轻了好几岁一般。脸上的那种死灰一般的颜色也消失了几分,气色变得微微红润。
弘文帝凝视着她,她也迎着他的目光,当看到他的脸色的时候,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陛下,面色怎么这么不好?”
宏儿抢先回答:“太后,父皇今天不舒服呢。”
弘文帝一笑,目光转向儿子,微微心酸。儿子,一直是这样,同情怜悯弱小的心态。当他看到太后受伤躺在床上,他便总是同情太后;现在,看到自己不舒服,便总是同情自己。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芳菲。我没事,这些日子,忙于处理积压的事情,累了一点,真没什么大碍。”
芳菲见他如此,也不再问。却见宏儿已经站起来,他亲自拿了三个很漂亮的杯子,将三个杯子都斟得满满的。仔细地看,灯光下,苹果酒在杯子里散发出琥珀一般晶莹的色彩。
“太后,父皇,这酒好漂亮。”
他把酒杯一一放在二人的面前,自己也端起杯子:“真好喝耶。”
二人也喝了一口。也许是酒精作祟,再淡的酒也是酒,二人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晕。尤其是弘文帝,仿佛不胜酒意,脸上的死灰都不见了。
宏儿十分开心,给父皇夹白切鸡,给太后夹小菜,将他们的饭碗都堆得小山一般。他自己也吃一块拔丝苹果:“真好吃耶。太后,宏儿好喜欢吃。”
芳菲凝视着他:“宏儿,拔丝苹果吃多了,会伤牙齿。以后,少吃一点。”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平淡,心里,却如刀割一般。离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谁还给孩子做拔丝苹果呢?只希望他吃厌了,今后,再也不喜欢了。最好,想都别想起这份水果糕点了。
最后的妥协4
以前,她一个月内,最多做两次给他吃,这几天之内,却已经做了两次了。以往的原则都不见了,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统统都给儿子,哪怕时间再短暂,也要看到他脸上最明媚的笑容。
弘文帝却凝视着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
他都知道,统统都知道——离别,不可避免。
但是,他却在尽最大最后的努力,来阻止这种可怕的悲剧。
为此,他甚至完全清楚,自己需要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但是,他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达成心愿,那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有宏儿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看到父皇和太后,前所未有的融洽,一天比一天相处得愉快。小小的心里,天真地以为,就是这样了么?这一切,会永远这样下去了么?
他希望是这样。最好一辈子都这样。
所以,不停地给二人夹菜,又讲笑话,嘻嘻哈哈。
弘文帝见他兴高采烈,更是难受。忽然那么强烈地怜悯自己的儿子。就如怜悯自己一般。孩子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就如自己,自从记事起,就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甚至对母亲的家族,都没有任何的情感。
宏儿呢。
以后,让宏儿也重蹈自己的覆辙?
吃了饭,三人围坐在火炉边。
弘文帝笑眯眯的:“宏儿,父皇给你讲一个故事。”
孩子高高兴兴地依偎着他:“父皇,今天讲什么故事呀?”
“讲一个父皇小时候的故事。父皇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跟随先帝爷爷一起出征,到了一个大漠的边境,一望无际的都是沙漠,根本看不到边,还有骆驼……骆驼在沙漠里,比马可有用多了。它的驼峰能自己储藏水,有时半个月,一个月不喝水,也渴不死……”
“父皇,宏儿还没看见过骆驼呢。”
最后的妥协5
“你会看到的。我们鲜卑人,纵横天下,幅员辽阔。国境之内,草原,沙漠,都有。还有浩瀚无边的森林,其物产富饶,一点也不输于南朝。宏儿,等你再大一点,父皇就带你出去走走。到时,你会看到无边浩瀚的沙漠,草原……”
“哪些地方,有北武当漂亮么?”
“各有各的特色吧。虽然不是这样森林繁茂,但是,草原上的春天,百花盛开,草地繁茂,非常壮丽;尤其是沙漠,沙海连天,无边无际,也非常壮丽,这些,和北武当的层峦叠嶂,是完全不同的……”
宏儿听得好生神往:“呀,真好,我一定要和父皇去看看。太后也一起去么?太后,您见过草原和沙漠么?”
芳菲点点头。
思绪变得非常的清晰。那是多久以前?亡国灭家,从大燕国到北国的路上,一路上要经过浩瀚的草原。
那么冷的天气,阴风惨惨,自己躲藏在罗迦的帐篷里,作为他的“暖炉”,第一次吃到点心,第一次能够有温暖的避风港湾,不像其他的女奴一般,总是走在凄风苦雨里,受尽欺凌。
甚至沙漠。
也是当年,罗迦在青州作战。自己只带了几名随从,单枪匹马,杀到青州,企图和他一起共度难关,破除子弑父的厄运。
结果,终结还是没有能够办到。
罗迦的惨死,不可避免。
已经死去的人,岂能够再次复活呢?
没有办法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脸上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也见过大漠,也见过草原。其实,我不太喜欢大漠,倒是草原……宏儿,我们北国人的土地上,有很大片的草原。那些草原上,每到了春天和秋天,是最漂亮的时候,上面成群结队的小动物,还有貂,小貂在里面跑来跑去,还有一些熊出没,比森林的熊更大……”
最后的妥协6
弘文帝也来了兴趣:“是啊,宏儿,我们有世界上最辽阔的草原,大漠,一统北方。不过,还有一片水草十分丰茂的草原,在最北边,是安特烈国王控制的……”
“呀,就是太后的好朋友安特烈国王么?”
“对,他还是父皇的表弟。”
“太后说,这位安特烈国王,有世界上最好的马,是么?”
“对。他们柔然的马的确很好。有些品种,比我们北国还好。所以,他们在马上的势力特别强大,纵横来去。每一次出征,一名战士可以携带三匹战马。”
“那,我们北国,每一名战士,能携带几匹战马上阵?”
“在你太祖爷爷的时候,也是一名战士能装备三匹战马。不过,后来,我们的人数大大增加啦,军员也增加了,尤其是步骑兵的大量增加,就达不到这个战马数量了。现在估计,每名士兵,只能装备1。5匹战马。”
孩子惊奇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就不是安特烈国王的对手?”
“呵呵,当然不是。我们比柔然强大一百倍。”
孩子更是惊奇,扬起眉毛。
弘文帝非常耐心:“我们这些年,进行了土地改革,国家的粮食,府库的银钱,增加了许多。这么说吧,宏儿,柔然国一共只有约莫100万人左右,这还是安特烈国王这些年努力的结果,以前,他们只有五十几万人。而我们北国,有5000多万人口。光兵源就有100多万。他们当然比不上我们。太祖爷爷的时候,柔然经常骚扰我们,每次边境都会发生大战,我们经常是败多胜少;直到先帝爷爷的时候,局面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柔然不再来骚扰我们。到了现在,柔然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就算安特烈国王再厉害,他也自知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就连骑兵,都完全比不上我们北国了,我们的重骑兵一个品种,比他们的兵力多十倍,战马,铠甲的装备也都在他们之上……”
最后的妥协7
孩子笑起来,拍着手:“为什么我们北国这么厉害?”
“因为我们这些年进行了各项变法。经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