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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密室里坐定。
陆泰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冯太后醒了没有?”
京兆王摇摇头:“看样子很难。已经昏迷了快两天了。”
陆泰眼里露出惊惧之色,如果冯太后醒不来,自己的小命怎么办?可是,如果醒来了,又不见得就能饶恕自己。
他的心情之复杂,完全在众人之上。而且,众人被绑架,滞留北武当,当然是弘文帝出于安全考虑,怕回了平城,激发不必要的事变。
京兆王这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泰见他完全不知情,当然不会回答他,没商量几句,就回去了。这一回去,立即召集了自己的几名亲信。
当大家听得冯太后没有醒来时,他的谋士就笑了:“大人不必担忧。冯太后不醒来,是大好事啊。”
陆泰怒道:“那个女人死了,我的命怎么办?”
“大人此言差矣。如今陛下朝朝暮暮守在慈宁宫,无外乎是告诉世人,他对冯太后一片孝心,无可指责而已。大人想想,陛下杀死李奕,又放了李欣,然后又是李欣下毒杀死冯太后……这一切,就算是冯太后醒来,就能一笔勾销?陛下现在不过是做作高姿态而已。我估计,冯太后根本就醒不了了……如果她就此一命呜呼,替罪羊李欣和朱钧为她殉葬,这是必然的;但是,跟你大人有什么相干?陛下应该绝不会扩大打击面。她真正死了,大人才能平安无虞……”
理解和怜悯3
陆泰大喜过望:“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个女人要是活着,迟早会挑我的刺,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如果死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谋士低声道:“大人应该关心的是陛下对小太子的态度……”
陆泰又是一喜,不以为然:“冯太后一死,小太子还算得了什么?小太子的生母早已被处死了,外戚没有任何依靠;而据我所知,米贵妃很可能会做皇后。子以母贵,如果米贵妃做了皇后娘娘,她的儿子便是嫡子,当然就有资格做太子了……”
“既然如此,不妨叫米贵妃娘娘早作准备。大人想必也知道,睿亲王,对于皇族来说,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我北国历史上,有两位皇帝都是以睿亲王的身份登基的;甚至包括先帝,也是最早获封睿亲王,后来才做太子的……”
陆泰越听越是惊喜,他见弘文帝滞留慈宁宫,怕的便是弘文帝真的担心冯太后的死生。毕竟,弘文帝前几年和冯太后的关系是很不错的。现在方如释重负,弘文帝,毕竟是鲜卑人的皇帝,怎么可能真正挂心那个女人的死生?
他所担心的——或者说,他所表演的,无非是一个儿子——对庶母的“孝道”而已。
只要这一关一过,天下,自然就成了鲜卑人的天下。
由此,弘文帝的一切荒诞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做戏!
这是他们对这个韬光养晦的鲜卑皇帝的唯一解读——滞留在慈宁宫,是为了做戏。
这也是鲜卑贵族们所乐于看到,也乐于接受的。
如果冯太后一方马上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那么,做做戏,其实也无关紧要。
所以,竟然没有人认为弘文帝有什么不妥。
弘文帝自己当然也不曾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妥。
这已经是冯太后昏迷的第三个夜晚了。
理解和怜悯4
弘文帝自己当然也不曾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妥。
这已经是冯太后昏迷的第三个夜晚了。
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也没恶化。但是,宏儿已经熬不住了,对父皇的“太后马上就会醒来”的空泛的安慰已经不相信了。
到天色渐黑的时候,他还是不见太后醒来时,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弘文帝心乱如麻,也逐渐地失去了分寸。见儿子一哭,更是焦虑,只拉住儿子的手,连安慰他也没法。
孩子哭了好一会儿,听得小小的通报声,正是道长来了。
他如见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放开父皇的手,跑上去:“道长爷爷,快看太后……太后要醒了么?”
“贫道一定尽力而为。小殿下,你放心吧。”
道长满脸凝重,来到冯太后的床前,仔细地看她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叹道:“幸亏贫道提早得知了消息,叫人给她服用了一种参茶,所以,毒素才不曾入侵心肺。”
弘文帝一喜:“道长的意思是说?”
道长摇摇头,当日得知消息后,便安排做事最可靠的李冲留在慈宁宫,李冲替冯太后上的茶水,都是精心炮制的,这一点,冯太后本人都不知道。因为,以她的脾气,知道了必然不肯喝。李冲这些日子行走慈宁宫,已经非常了解她了,所以,便略略做了一些手脚。本以为,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
却不料,她最终还是自服毒药,一时急毒攻心,哪里能够解救得了?
道长从怀里拿出一味药来。是很古怪的一种解毒剂,十分珍罕。
弘文帝急忙问:“道长,这是什么?”
道长看着他,神色十分奇怪:“陛下,老道要单独施救了。陛下可否避开一二?”
弘文帝大怒:“什么施救不许旁人观看?”
“陛下息怒,小殿下可以留下。”
理解和怜悯5
弘文帝更是震怒,道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婉转要把自己逐出冯太后的房间。他心里怒极,可是,又无可奈何,总不成把通灵道长也杀了。而且,此时他反而投鼠忌器,生怕一不小心,道长不肯救了,那如何是好?
只要能救醒芳菲,自己忍耐一时,又算得了什么?
他悻悻地转过头去:“只要朕避开,太后就能获救了?”
道长见他竟然答应出去,心里也略略欣慰,为了让他好过一点,还是解释道:“这味药,最怕的是病人受到刺激。如果太后睁开眼睛,她必然是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最最想见之人。如果不是,则会失望受到刺激,副作用就会很大……”
弘文帝冷笑一声,这是什么鬼话?
明明就是他为了保护父皇的名声,不要自己在冯太后的寝宫留宿而已。
他此时也没法和道长对抗,只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先出去。”
道长松一口气。
只要今夜弘文帝不再进来,如果冯太后醒了,他便终生没有机会再躺在这张床上了——这样,当然是极大地触怒君王,道长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事到如今,看到这味来之不易的药材——这可是先帝辛辛苦苦去找回来的。
是在北武当的后山,猛虎群出没的地方寻找回来的。
当时,道长不敢太过出动人员,甚至连弘文帝也不曾禀报,只是暗地里和罗迦商议了拯救的方案。是罗迦亲自率人去寻了药材回来。
先帝为了救冯太后,不惜一切代价;难道救活了的目的便是让他的儿子轻薄的?
所以,道长才不惜触犯龙颜,明知弘文帝会暗地里震怒,也顾不得了。
唯有宏儿在一边惊奇地看着道长,一看到父皇出去,门关上了,才悄悄地问:“道长,这样就能救活太后么?”
“贫道尽力而为吧。”
理解和怜悯6
道长对这个孩子,当然语气就不同了,十分温和:“小殿下,你陪着太后,一直不要离开……对,就挨着太后,等太后一醒来,你第一个就可以知道了……”
儿子之于母亲,那是极大的挂念,有些时候,远远比良药的力量更大。尤其,冯太后对儿子十分怜惜,这些年,正是为了儿子,才和弘文帝走到了这个地步。
孩子很是困惑,本是想问问,为什么父皇就不许在里面呢?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懂事地没有问出口,只静静地看道长施救。
先是服药,然后,是一种长长的针灸。
针灸下去,一些穴道便有血出来。这和昨日不一样,已经是红的血了。孩子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只是睁大眼睛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长放下银针,满头大汗。
孩子低声地问:“太后要醒了么?”
道长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仔细地看了冯太后的眼皮,脉搏,这才说:“也许,明日就会醒来。”
孩子喜出望外:“真的么?”
“也许吧。”
道长爷爷说也许,几乎就是肯定了。孩子欢呼,可是,还没等道长叮嘱,立即闭了嘴巴,悄声道:“哦,宏儿不闹太后……”
道长笑起来,温和地拍拍孩子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神,暗叹一声。人说子不类父——小殿下的确就不像他的父亲——他几乎都是弘文帝的优点,而弘文帝身上的缺点,一点也看不到。
孩子见他满头大汗,急忙从旁边拿一块帕子给他:“道长爷爷,您辛苦啦。”
道长更是欣慰,忽然压低了声音:“小殿下,你知道这灵药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