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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一带,很多人都这样包着帕子,她曾经见过南朝一个来北国投奔的士大夫,也包着这样的帕子。
她理了理,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的空气,活动四肢,好一会儿,听得外面儿子唧唧咯咯的笑声,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床上躺下。
“太后……太后……您吃早点没有?”
孩子软嘟嘟的小嘴巴,几乎亲吻在她的脸上。她轻轻捏着他的手,低声问:“我吃了,你呢?”
“宏儿也吃了耶。今天的早点很好吃哦。我在慈宁宫也没吃这么好的糕点。神仙说,是北武当的特产,只有道士们才会做的……”
“我也吃了哪个。”她悄悄地,又问,“神仙到哪里去了?”
“他在后面,马上就会来的。他说,要给太后也做一双软鹿皮的靴子,太后,这样,我们就有两双啦……鹿皮靴子,比牛皮靴子更轻薄舒服呢……”孩子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非常非常的遗憾,“太后,你的眼睛还没好么?”
缠绵和决裂8
“还没有。”
“唉,这样你就看不到神仙耶。他真的很帅……”
孩子的小手,带着一股热气抚摸在脸上,她心里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天知道,自己是多么想真真切切的,正大光明的,看一眼那个人——那个可恨的,如在做梦一般的人?
他哪里帅啊!他就是一个天大的魔鬼,可恨的魔鬼。
但是,纵然他是最坏的魔鬼,自己也好希望能看着他,甚至狠狠地打他一耳光。
可怜的孩子,他怎能知道?正是因为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才不敢取下眼罩。
就如一些人,一滴酒都没喝,却说自己醉了一般。
人的一生,几个人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时候?
“太后……呀……”孩子忽然有点害怕起来,“你的眼睛会不会一直不好?”
她柔声道:“你怕太后会变成瞎子么?”
孩子的声音更是惧怕:“太后,会不会真的就看不见了?”
“没事,宏儿。只要我宏儿还在,我当然一辈子都要看到我宏儿……乖乖的,别怕,过两天,太后就能睁开眼睛了。”
孩子这才松一口气:“真的两天后就会好么?”
“真的。”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总是这样,人未到,声先到:“宏儿,你又在陪太后说话么?”
宏儿做一个鬼脸,悄悄地:“太后,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今天神仙穿了一件很帅很帅的衣服……”
宏儿已经转过身去。芳菲悄悄地从他身后望去,将眼罩拉开一点儿,正好清晰地看到走进门来的那个人:
果然是一头白发!
她先看到那一头的白发,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不是那么太苍老的白,而是一种银灰色,因为他本身的精神,给这样可怕的颜色,妆点了一层亮色似的,看起来,竟然是闪闪发光的。
缠绵和决裂9
她忽然蒙上被子,整个人地蒙住,泪如雨下。
眼前,是28岁的罗迦,头上戴着绿咬绢的高高的王冠,上面缠绕着一层程亮的金子,金光闪闪,威武生风。
那是第一眼,他是她的仇人。
却是她以为最帅的人。
因为她那时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于家国的沦陷里,没有感到悲哀和复仇,反而是那一次的沦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让自己这样一个小奴隶,大神的祭品,日后一步步变成冯皇后,冯太后……
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个28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他永远是28岁,从来不曾衰老。
而自己,却老得这样可怕。老得眉梢眼角,都有浅浅的细纹了。
老得都不好意思跟他站在一起了。
她不可抑止,无声地啜泣。
被子里,孩子感觉不到,只以为太后又躲起来了。
只有他站在门口,无声地凝视她。无声地凝视那微微抖动的被子,以及被子下哭泣的身影。
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过来:“我们今天下棋么?”
他十分温和:“今日天气不好,我们就在家里下棋,还可以投壶。”
“那,先玩儿投壶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两个人便开始玩投壶游戏。
投壶是一种由射箭演变而来的投射游戏形式。投壶者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向壶中,以中壶口的箭数或中箭的状态来决定胜负,赢者得筹,负者饮酒。
屋子很宽大,壶摆在左边的角落正中。孩子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罗迦站在两丈远的地方。筹码当然不是饮酒,而是松子。大家拿了一堆干果,胜利的,就增加一棵干果。
宏儿最初老是输,到后来,也开始赢了。看着自己面前的干果越来越大堆,很是兴奋。一边唧唧喳喳地笑,一边不时往芳菲这边呐喊:“太后,我赢啦,又赢啦……”
缠绵和决裂10
罗迦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宏儿,今天你赢了。以后,你可以随意叫我帮你做一件事情。”
“真的么?”孩子惊喜道,“那,您帮我……”
他拉住孩子的手:“先别急忙说,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小事不需要帮忙,等你再长大一点儿,确信需要的时候,再问我。”
孩子似懂非懂:“好嘛。”
在室内玩得枯燥了,又去外面的宽阔的庭院里玩儿蹴鞠。
桓宽盐铁论》中提到,康庄驰逐,穷巷蹴鞠。秦汉时期,蹴鞠已经很普及了。罗迦和宏儿玩耍的是二人玩的小型蹴鞠比赛,赢者获得坚果,输者以黄白粉涂脸。
到最后,孩子和罗迦脸上都是黄黄白白的,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天气更是显得阴寒。
早早吃了晚餐,屋子里已经亮起灯光,罗迦把门窗都关好,才对宏儿道:“你先在这里陪着太后,我出去一会儿。”
门关了,宏儿赶紧跑到太后的床前。
芳菲坐起来,“宏儿,你今天开心不?”
孩子兴奋地笑:“太后,真好玩儿。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儿。”
她低声地:“你一直在这里玩儿,就不会觉得闷或者厌烦么?”
“才不会呢!更神仙一起玩儿,我永远也不会觉得闷。他会给我讲笑话,带我玩儿游戏,又会教我学射箭骑马,对了,他还教我念书呢……太后,我觉得神仙真厉害。他是个鲜卑人,可是,他会念书……东阳王和陆泰他们就不会,他们只知道骑射……”
孩子有点奇怪:“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鲜卑人耶。”
芳菲轻描淡写的:“他是个道士,当然不像一般的鲜卑人。”
“可是,他和道长爷爷,看起来也不一样呀。而且,鲜卑人里面,也没有他这么帅的。”
缠绵和决裂11
“人各不同,当然不会完全一致,这有什么稀奇的?”
她忽然问:“宏儿,你觉得是他好,还是你父皇好?”
孩子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太后……父皇,他怎么没派人来接我们呢……他是不是已经不会来找我们了?”
芳菲听得他声音里的委屈和失望,心里一揪。弘文帝,他也许打猎快活还没回来;即便回来了,他还有米贵妃,还有睿亲王等许多儿子,他岂会一再挂念自己母子的下落?
自从自己和他翻脸之后,就在慈宁宫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就连李冲等人也没见;谁会注意到自己母子的失踪?
如果真的不注意的话,那才是好事。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总有某个时候,他会想起,失踪的太子,岂能不鸡飞狗跳?
宏儿怯怯的:“太后……是不是父皇一直不找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能回去?”
她笑起来,声音那么凄凉:“不,宏儿。你放心……”
叫孩子放心,放什么心呢?她没说完,听得罗迦的脚步声,还有他的笑声:“宏儿,你看,这是什么?”
烛光不如日光那么明显,她缩在儿子的身后,肆无忌惮地将他看了个底朝天。然后,才躺下去。
孩子忘了短暂的小小的不安,奔过去:“呀,这是什么?”
“这是冬不拉,有些地方,又叫六弦琴……来,宏儿,我弹曲子给你听。”
“您还会弹曲子?”
“当然了。”
他坐下,宏儿也坐下,两个人围着火炉,看着蓝色的火苗跳跃,然后,他开始弹起欢快的曲子,都是草原风格的,充满了强烈的鲜卑人的色彩,热烈,奔放。然后,他唱起歌曲来: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缠绵和决裂12
这是北国人最最着名的一支曲子,而且,是纯北国的风味,从曲子到词,都充满了鲜卑人的烙印。
他的歌声又洪亮,又苍劲,在黑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孩子欢乐地跟着他一起唱。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