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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勇气,只是守在芳菲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一股嫣红,几乎要渗透锦被。
那么灼热。
整个立政殿,为了迎接小孩子降生的种种富丽堂皇的装饰,忽然黯然失色。
罗迦浑身一疼——是芳菲,是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到了他的肉里。几乎掐出血来,他却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忍着。
芳菲,可怜的芳菲。
她满头大汗,头发凌乱,浑身汗涔涔的,仿佛刚从冷水里滚过一样。
他几乎咬牙切齿:“快,你们快救皇后……救皇后啊……你们这些蠢才,决不能让皇后出事情……”
胡太医搭着皇后的脉搏,战战兢兢地跪下去:“陛下……陛下……是保龙胎还是娘娘……”
龙胎!
龙胎!!!
罗迦怒得几乎要一脚向他踢过去:“蠢货,该死的东西,当然是要皇后了……”
皇后都没了,还要什么龙胎?
“快……先要皇后没事……一定要皇后……”
他的嘶喊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悲惨。
那是诅咒——可怕的诅咒。
神殿的诅咒。
大祭司的诅咒。
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再也保不住了。
而可怜的芳菲,她的指甲都在弯曲了——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都弱了,哼哼的声音彻底软下去,已经昏迷不醒。
还债7
而可怜的芳菲,她的指甲都在弯曲了——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都弱了,哼哼的声音彻底软下去,已经昏迷不醒。
在她身下,一摊的淤血。
一个几乎成形的小生命,一个小男孩,就此终结。
就算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小女儿,可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孩子啊。
产婆将那个可怜的小肉团抱出去。
罗迦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次,他连看都不敢看了,人生,岂能经得起这样再一次的打击?
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这个可怜的女人,她都受了些什么罪啊!
他泪如雨下,匍匐在她身边,浑身颤抖得如秋风里的最后一片树叶。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太医们,宫女们,太监们,以及,门口闻讯赶来的太子。
他只能跪在立政殿的门外。
屋子里,隐隐传来芳菲撕心裂肺的哭喊,父皇肝肠寸断的唏嘘……
他跪得膝盖发疼。
然后,看到接生婆抱着襁褓里的小血肉,匆匆出去——那么华丽的襁褓,那么精美的襁褓。父皇,总是准备了最多最好的东西,期待着他梦寐以求的小女儿。
可是,都落空了。
再一次落空了。
受罪的,却是那可怜的芳菲。
他想起自己对她的辱骂,对他的斥责,想起她遭遇的刺杀——
“殿下,我们不要见面了……我不来了……再也不跟你见面了……一辈子也不跟你见面了……”
这些,自己何尝没有罪孽?
她身怀六甲,辛辛苦苦地救护自己,而自己,竟然当初还会那么冷酷地骂她,撵她,骂她是新台》。骂她是宣姜,怕她生了儿子,篡夺了自己的太子位。
他也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还债8
许久,他忽然站起身,掉头就走。
天色已暗,皇宫里那么平静,毫无外界的风险和厮杀,仿佛这一切,都是不曾经历过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一团熊熊的火焰。
到底谁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冷笑:饶恕不了他!
自己绝对饶恕不了他!
他本来已经罪无可恕,父皇却慈悲为怀,饶恕了他的罪孽,不料,他竟敢纠结势力,卷土重来。不杀了他,这世界上,永远也不会清净。
他纵身上马,在他身后,跟着一整队的少壮军。
那是太子府的少壮军。自从他受到林贤妃母子的毒害被揭露,尽管身子已经痊愈,可是,罗迦仍然给他增加了大量的保护军队。同时,也是隐隐希望儿子借助这支军事力量,更快的成长。就因为这样的威慑,他才能迅速站稳脚跟,让素日对他不屑一顾的大臣们,慢慢地已经有所警觉了。
经过这几年下来,太子府的独立军队,已经达到1万人了。这是他的私人队伍。但是,他去神殿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人的侍卫和仪仗队。这已经是他出行的最大规模了,因为,他就算想到了会有这样某些变故,但没料到,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步。
甚至罗迦都是没有料到会演变成如此的血腥动乱。
就算私自出动太子府的军队是违规的,他也顾不得了。
一定要捉住那个家伙。
不杀了他,无论是父皇,还是芳菲,甚至自己,都永远不会安宁。
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夜色,逐渐地降临了。
竟然是一场雪。
北国的深秋,比冬天还冷。
初雪已经降下。无声地笼罩了世界。
整个立政殿,寂静无声。前来跪拜奏请的军机大臣,全部退回去了。一切奏折,由监国的太子处理。
还债9
整个立政殿,寂静无声。前来跪拜奏请的军机大臣,全部退回去了。一切奏折,由监国的太子处理。
清剿残余叛逆,捉拿逃亡的元凶——太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立政殿已经生了火炉,温暖如春。新换的地毯,毛绒绒的,一丝温暖的色调;桌上,居然还放了一盆冬日的无名的花,花朵很小,也不怎么美丽,也许,它已经是北国这么寒冷的日子里,唯一的花朵了。淡淡的芬芳,萦绕一室。
床上,芳菲慢慢地睁开眼睛。迎着她的,是那么坚定而温暖的双手,以及那么温柔的眼睛——那是陛下的眼睛啊,充满了温柔,怜惜,慈悲,爱怜……千百样的情绪纠缠,几乎恨不得在这个时刻,把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都搬出来,堆满她的双眼,以博取她的一笑。
她真的笑了,惨白的脸上,如开出一朵冬日的梅花。
“陛下……”
“小东西……小东西……你受苦了……”罗迦泣不成声,那么悔恨。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当初,真不该让她去神殿,绝对不应该让她去的。
为了一劳永逸,却付出这么巨大的牺牲。
这样的代价,谁能承受得起?
“芳菲,都怪朕……都是朕的错……”
“陛下……”她迟疑着,手不经意地从自己的肚子上移开,“孩子没了?”
他根本无法回答她。也不敢回答。
“唉!”
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是隔了很久才传出来的,静静的,淡淡的。竟然一点也没有慌乱。
“陛下……这是命运……”她竟然微笑,淡淡的微笑,“陛下,这是我们还神殿的债!现在,总算还清了!你常常说,魔咒无法解除,现在,就该结束了!无论是大祭司,阿当祭司,拉法上人,还是大神……我们都还清了,从此,什么都不亏欠他们了!”
还债10
罗迦一怔。
“陛下,我们也问心无愧了。”
他心里一震。付出两个孩子的代价。这是对神殿的鲜血的偿还?
自己难道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的恩怨?
不,绝不!
这已经彻底超出了自己当初的预计。
芳菲了然地看着他,这时,才发现,陛下,他的头上,竟然一簇白发——一簇,真的是一簇白发,那么触目惊心的。
昔日英俊潇洒,神气活现的罗迦陛下——他一夜之间,倒有了这么一簇花白的头发。
她悄然伸出手去,抚摸他那一簇白发——可怜的,他竟然还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华发早生。他只是六神无主,他只是一个陷入命运的漩涡里,拼命地挣扎的可怜的男人。
就算他是皇帝,也强不过命运。
他甚至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眼里全是细细密密的血丝。
就如一个在丛林里逃亡了许久许久的囚犯。
这个囚犯,也该走出牢狱了!
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该走出来了——他也该获得救赎。
皇帝和他的养女。
陛下和圣处女公主。
背负的原罪,也该彻底了断了。
他也看着她——
哪个女人,经历得了两次这样的阵痛?
她本是无辜的。
什么都不是她的错。
错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可是,承担后果的却是她。
世人,喊打喊杀的对象,总是她。
她抓住他的手,那么温和而怜悯:“陛下,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一切都会结束的,你不要伤心……”
她竟然在劝慰自己。
罗迦直到此时,才终于忍不住,忍了许久的眼泪倾泻而下:“傻东西……你真是个傻东西……”
她咯咯地笑起来:“陛下,我这时反而轻松了,真的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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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咯咯地笑起来:“陛下,我这时反而轻松了,真的轻松了。”
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