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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角被翻折而起的毛毯怪,大面积的湿嗒黑毛之上,堆叠起一片猩红。沾染着叶渣和泥尘的毯肉,还是方才那般的红。但镶嵌在肉里的万齿千牙,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原本耸立着的牙齿,现在却都如泻掉了劲头一般,软趴趴的耷堆在猩红的肚肉上。
虽然恶心劲头不减,但那密集的牙齿“软”掉之后,再没有之前那种“万齿扑面”的恐惧感了——但却涌着一阵别样的恶心感。
“咋都软下来了?”旗娃扯着纱布的手定住,脸上不怀好意的一笑。
邓鸿超探头向前,想看得更清晰一些。他干脆又拍拍屁股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这是牙齿呢。”邓鸿超站在我旁边,低头细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黄班长也围起手,饶有兴致的看向那肉毯上软趴而下的“牙齿”。
的确,如果那泛着黄白色的玩意儿真是牙齿,自然是不会软掉的。牙齿之所以叫牙齿,就因为它的硬度足够去咬破食物。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只是一介兵油,不是什么动植物学家,谁又知道世界上存不存在可以软下来的牙齿呢。
带着好奇的眼神,我弯下腰,歪着头,对那软掉的牙齿仔细观察着。这一观察,倒是看出了端倪。之前情况紧急,没机会像现在这样细细观瞧。如今近距离一看,两眼立即认出了那遍布毯身的“牙齿”的真面目:
“牙齿”之所以会软趴下去,是因为那本就不是牙齿,那应该是“吸管”一样的、用皮肉构成的软管物体。
王军英缓缓说道:“那不是牙齿,那是吸血用的,你看嘛,都是软的。”
那些如牙一般的软管大概一根手指那么长,也有手指一般粗细。
旗娃问:“不对啊,那玩意儿是软的话,又怎么会在你手上划出口子来?”
“它能软,也能硬。”王军英也站起身,往毛毯怪走来。
旗娃蹲在原地,楞着脸。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一脸嘿嘿的坏笑起来。
“这还不简单,那上头有指甲。”黄班长鼻子吐了口气,提醒咱们一句,便就走开了。
他仰着头,观察树冠缝隙中的碧蓝天空。显然,他对这个毛毯怪的生理构造并不关心,现在险情已过,他的脑汁,又用回了之前的难题——如何从天坑里头逃出去。
“指甲?”旗娃也跟了上来。
“不,不对,不应该叫指甲,这应该叫——”邓鸿超也看清了那“软管”的构造,他拖着语气,为这软管一般的器官构想着新名词。
“钻头。”我补充说。
这些软管能在王军英手臂上刮出血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数不清的、软趴趴的软管末端,还长着尖锐的角质物体。就有些像黄班长所说的指甲。角质物如同虎豹的利爪一般,尖锐无比——这也便是长条条的软管看起来像牙齿的原因。
邓鸿超咧嘴一笑,点头对我说:“对,钻头,钻头,很形象!”
王军英看着肉毯上那些致使血痕的软管,缓缓点头。
“他一定是用钻头钻开血肉,才能吸血,跟输血一个道理。”我回想着战地医院里吊瓶输血的场景,继续分析道。
邓鸿超点着头,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应该是这样。”
“光喝血,不吃饭?”旗娃看向我。
“嗯,是吧。”我说。
“那得多无趣。”旗娃扯好了纱布,他一边帮王军英裹护着手臂,一边说:“说过去,说过来,这跟毛巾一般样儿的东西究竟是个啥怪物啊,有名字没?”
“大学生,你见识过吗?”旗娃又问起邓鸿超。
邓鸿超摇摇头,答道:“没有,你别什么都来问我。我说了,这些野生动物,奇珍异兽,我不如你们见得多。”
“对了,我猜这怪物连书上都没写呢。”我在树干上刮着铁锹,想把上头的粘液刮干净,“和上次那野人一样,是个稀奇玩意儿,是新发现。”
邓鸿超头颅一点,突露笑容,答我道:“嘿,还真是!那我要拍几张照片儿回去。”
说着他就取下背囊,在里面翻找着相机。
抬头望天的黄班长,这时慢着步子走了回来。他问王军英:“说回正事,你下水去,找到了什么门道没?”
旗娃正在替王军英的胳膊缠绕着纱布。王军英抬着一只胳膊,没有回答是否,只是缓缓说道:“那里头的情况,比我想得要复杂得多。”
“怎么个情况?”我问。
“洞里头的水道,变化相当大。”他咳嗽了一声,“水道很深,但究竟有好求深,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没游到头。这很难办,因为那口石洞的顶一路往下慢慢往下压,我最后游的那段,就已经伸不出头换气了。”
“不过,”王军英皱起了眉头,“我一路都顶着水道的洞顶在游,那洞顶很怪,隔几段就会冒出几个大空洞来,里头都是黑漆漆的,好像还挺大。里头飘着风,能通气,呼着不憋胸口。如果不是那这东西冒出来吸我的血,我还能靠那些洞,游上一段。”
他看着地上的毛毯怪,点着头。
“意思是,那下面能通出去?”黄班长打断了他的话。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迷路
王军英楞住了话语,然后在众人的期盼眼神中,摇了摇头。
“我说不准。”他答道。
“那些洞虽然不经常的冒出来,但会不会一直有,后头的情况又是哪样,我打不了包票。万一后头是七弯八拐,就算有门道,我们也找不着。”王军英又摇起了头,“我想得还是有些太简单了,光是靠游出去,不会那么轻松。要搞清那里头的情况,我看至少游个大下午。”
“但是,有这种危险的东西呆在水里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下水了。”王军英越过目光,看向毛毯怪的尸体,算是结束了对黄班长所作的“水路可行性报告”。
“用不着才好嘞,水下头游着吃血的玩意儿,打死我也不跳。”旗娃给王军英缠好了绷带。
捋着头发上的水液,我也随旗娃的话语点起头。毛毯怪仅是从水里钻出来了一只,但天知道那幽深的潭水里头是住着一只,还是他娘的一窝呢?即便是在陆地上,这怪物都能跑得那么快,险些让咱们命绝于此。如果换成在水里,谁杀谁可就不一定了。
我宁可从百米崖头跳上粉身碎骨而死,也不愿意被那怪物吸干鲜血而亡。
黄班长听完王军英的“报告”,围着双手,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嗯。”他接纳了王军英的意见。
旗娃将那个小小的急救包收好,递还给了我。他活动着身子,抚拭着额头上的肿包,问话道:“各位领导,现在已经确定水路不通了,咱们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又往哪里走?”
“这张大毛巾是杀掉了,但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呢!”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冠,哀叹着说,“咱们要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不必他提醒,大家也知道这是目前面临的大问题。毛毯怪的出现,扰乱了我们的脱逃计划,也打散了我们最初目的。但如今险情已经解决,它对咱们来说,不过是一头“拦路虎”,而我们,要走的是整条路。杀了它,并不代表万事大吉了。
好不容易险象环生后,五个人还是困在这口天坑之中,最本质的问题,未得到任何解决。
这就像学生考试时填写试卷,为了节省时间,聪明的考生,都会将不会做的题先放到一边,继续往下答题。但等到最后完成试卷、身心一舒时,翻开前边儿的卷子一看,发现那道难题下面,仍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并且这个问题,对我们五个人来说,难度不小。甚至可能没一个人答得出来。
以前总能听到“人定胜天”四个字,那是对本身力量的自信,有时也是对自然规律的藐视。但望着叶隙间的碧蓝天空,想着天坑边缘的陡崖峭壁,忆着之前寻路无果的焦灼,我又沉重的意识到,天险之下,咱们五个人所能做出的改变,微乎其微。
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兴许能胜过天,但势单力薄的五个人,恐怕只有被老天爷玩弄的份儿——水路不通,攀壁不成,我看啊,唯有给咱们变上一对翅膀,才能飞逃出这口该死的天坑!
好笑的是,在这件事情过去之后的许多年,有一次陪家人游玩,去到某地一个打着“天坑”旗号的景区。看到门票上那个图案,我就觉着似曾相识。果不其然,进入景区开辟的栈道、低头望见那巨坑绿渊、万丈垂崖后,我竟被这段记忆锁住了步子,不敢继续再迈步向下。
在天坑里面经历过的绝望,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