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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难过,赵长洪一跺脚:“娃啊,怨你赵叔没本事救不了你。只能帮你了了心愿,去黑龙洞看看你的命根子在不在。”谁知道到了黑龙洞赵长洪就傻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口已经被青砖给砌实了。好在当时砌砖的人也是敷衍了事,就在洞口铺了块木板盖上,然后将砖石砌在木板上。赵长洪是挖洞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洞口看着垒得结实,实则重力不均匀,找准位置挥几家伙就能砸个对通。
其实黑龙洞既然被垒堵了,两条狼狗当然不能从这儿被拖下去。但赵长洪此刻心伤刘涛之死,根本没法清醒地思考,一门心思就要看看黑龙洞下有什么。记得当年离黑龙洞不远就是铁匠铺,摸了去看居然还没歇业。里面的人虽然走了,绳子、锄头、铁毡一类的工具还在。万万没想到才凿开了盖住洞顶的砖层,就听到了底下刘涛的回应,这一下真是喜从天降。
要是往日,精明谨慎的赵长洪怎么也不会答应刘涛让自己下去接应的要求。可是眼见心中早被当成儿孙宠爱的刘涛居然又从鬼门关被自己拉了回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赵长洪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冷静,做出了让自己后悔莫及的决定,才和刘涛一起再次陷入了绝境。
【四、游走的鬼脸】
但此刻赵长洪不想和刘涛多说。一来于事无补,二来怕刘涛愧疚。倒是刘涛不停地询问既然头顶上爬不出去,能不能从地道里再次找到往上的出路。赵长洪被问得烦了,吼道:“没可能没可能,要是你娃指望赵叔再回头碰那运气,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
刘涛见赵长洪动了真火,吓得立刻低头闭嘴。赵长洪看吓着了刘涛,有些歉意正想说点儿什么,忽然看见低头的刘涛全身打起了摆子,颤声道:“赵赵赵赵赵叔,您您您您您抬头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什么东西在朝我们看看看……”赵长洪这才发现在洞顶月光的照射下,地上自己和刘涛影子中间好像多了个模糊狰狞的头像,倒抽了一口冷气,抖抖着抬起头来往上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声道:“是是是是是当年黑黑黑龙井里里的猛鬼鬼鬼……”
刘涛捂着眼睛壮起胆抬头,张开中指缝往上面瞧。只见惨白的月光下一张毛茸茸满口獠牙的鬼脸从上往下冷冷地俯视着二人,嘴角抽动着,似乎正在狞笑。细看还有一根两指粗细的骨头插在鬼脸右眼里,顺着露在外面的骨身一滴滴地往洞下滴着液体。
赵长洪坐在地上只顾喃喃念叨:“绳,绳子一定是它割断的。是天老爷让它来收我了,来收我了!”只见那鬼脸往洞下探着身子,似乎要从上面直跃下来,刘涛吓得尖声惊叫。眼看整个鬼头已经伸进了井颈,上面的月光全被遮断,只看到一只绿幽幽的眼睛渐渐接近,似乎那鬼身居然在滑不溜丢的井身壁上一步步爬了下来。
刘涛和赵长洪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绝望地等着惨剧发生。忽然只见那只怪眼停在空中,眼仁转动,似乎有什么响动惊扰了它,眼睛眨了一下,闪电般地从井身里倒退了出去。这会儿刘涛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有凄厉的女声在吟唱着什么,然后井上一声低沉的怪吼,再无声息。似乎那猛鬼奔歌声而去了。
赵长洪大叫起来:“回来,回来。你不要走,冲我来,冲我来啊。”刘涛吓了一跳,连忙摁住暴跳如雷的赵长洪:“别别别,赵叔您这是怎么了?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您还抢着摸阎王屁股?”赵长洪烦躁地甩开刘涛的手:“不能让它走,不能让它走。它这是要去害她啊!我,我……”
刘涛有点儿晕:“赵叔您慢慢说,他它她的我听不明白啊。”赵长洪颓然坐倒在地,慢慢抬起头来,油光光的老脸上似乎每一条皱纹都藏着没说出的秘密,眼里含着浑浊的泪:“和你娃说又有什么用?我得回地上去,我一定得回地上去!不能爬上去就走地道也得上去!电筒,电筒呢?!”
刘涛手忙脚乱地去捡电筒,电筒被赵长洪甩到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刘涛边捡边道:“我急着回地面是因为玉先生托我……”忽然心里一动,推亮电筒往先前赵长洪用脚踏住的地方照了照,惨叫一声:“我的狗,我的狗啊!”
【五、入土为安】
刘涛发了疯似的用手在土里乱扒,刚才电筒照到的地方依稀有几撮黑色的狗毛嵌在泥土里,像坟堆上冒尖的草头微微地露着。赵长洪叹息道:“还是被你娃发现了。别太难过,为狗命伤了人心不值得啊。”
刘涛就像听不见赵长洪的话,一个劲儿地只是刨。井下的土潮湿松软,一会儿就刨出了一大片。刘涛边刨边哭,最先刨出来的正是早前丢失的两条军犬。干瘪的犬尸,溜溜的眼睛依然睁着,只是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死灰色,只剩一层薄薄的狗皮包着骨头。刘涛颤抖着在狗皮上细细摸索,最后在狗颈毛皮下发现一排森森的血洞,军犬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东西从血洞里吸出去了,一滴都没有剩下。
更可怕的是,在两条军犬的尸体下面,还铺着无数这样干瘪的狗尸,就像被掏空了肉囊的橘子,早已阴干蒙尘,叠成了厚厚的狗皮层。赵长洪凑过脸来,叹息道:“看你赵叔说得没错吧?绍德城这几十年失踪的狗估计全在这儿了。看这狗脖子下的洞,一准儿是刚才咬断绳子的鬼牙给戳进去的——要是走不出去,咱们爷俩的皮迟早也会埋在这土里。”
刘涛继续挖着,挖出来的却是一片已经开始泥化溃烂的豹子皮。赵长洪惊呼道:“刘白龙的花斑大豹子果然在这儿呢!别挖了,你娃的指头都磨出血了!”赵长洪快要摁不住呆呆愣愣只会重复挖掘动作的刘涛了,一急之下狠狠甩了刘涛两耳光,吼道:“你娃被魇了?没完了你?!”
刘涛木木地抬起头来,低声道:“叔,我一定要除了它。”赵长洪摇头叹道:“不就是两条狗吗?这鬼你也见了,人哪干得过它!别为了两条狗搭上你娃的命!”刘涛摇头道:“不光为我的狗,还有玉先生的仇。它眼里那根骨头就是玉先生扎进去的,可惜没扎死它。”
赵长洪苦笑道:“就凭它那手爬着滑溜溜的井壁跟走平地似的道行,你娃能灭了它?”刘涛颓然坐倒在地,赵长洪拍了拍他肩膀:“能不能报仇先得看出得去出不去。”刘涛一下想了起来:“对了,要出去就跟着血味走,玉先生舍命扎它眼睛就是为了给咱们有条血路追着。”赵长洪向空中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这血腥只是那死人身上的呢!这姓玉的死人脑子好使,算是个办法。我看行!”
刘涛一阵难过,此刻已经看清了玉衡尸体的面容,玉衡眉目清秀,看年龄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只是在洞中饿得久了,瘦得筋都暴了出来。赵长洪叹道:“尸体是带不走了,你磕几个头吧,能找到地面咱们再从黑龙洞上把尸体吊上去好好安葬。”
刘涛摇摇头,轻轻抱起玉衡的尸体将他放进自己先前刨出的坑里:“不用,我把他和我的两条狗埋在一起就好,回头我要是能杀了那个怪物,烧成灰撒井里给他安魂!”赵长洪叹道:“要是别人说把人和狗的尸体埋一起我准上前就是两耳光,不过从你娃嘴里说出来你还真把这姓玉的当兄弟了。”刘涛脸一红,埋好玉衡的尸体,又扬手撒上一抔土,忽然赵长洪一把抓住刘涛手腕道:“这亮晶晶的啥宝贝?”
【六、金表里的人皮】
刘涛急忙遮掩,但已经迟了。赵长洪是何等眼力,腕上偌大一块金表怎么瞒得他去,啧啧赞道:“半会儿不见你娃哪来的这块好东西,这可比我那金豆子值钱多了。来,脱下来让赵叔帮你掌掌眼。”
刘涛慌忙把手往后缩:“赵叔您千万别动这表的心思。这是玉先生千叮万嘱要我上去亲手交给陈参谋的。”赵长洪怒道:“姓玉的跟你亲还是赵叔跟你亲?为了你娃赵叔棺材本都赔光了也没抱怨,你给我看看怎么了?”刘涛看赵长洪动了真气,不敢再藏,便拿下金表递过去,心头直打鼓,怕这赵叔贪财的老毛病发作顺手往口袋一揣,那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长洪拿到金表顿时忘了跨步,只是翻来覆去地盘弄,眼里闪着金光,嘴里啧个不停。忽然啪的一声,不知道被摸到了哪里,金表表盖啪地一下弹开,赵长洪吓了一跳,一抖手金表掉落在地,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转,连表芯都掉了下来。刘涛直扑过去抖着手捧起表,声音就有了哭腔:“赵赵叔你你是故意的对对不对,您您您……”赵长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