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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建立一支有严明纪律的军队,来对抗武装着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兽军呢?
俞万程想评这个理,他不顾马文斌的劝阻,执着地走进了宿舍楼,所有的留学生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俞万程。俞万程就像一滴融入水潭的冰珠,很快就被合围了,在一片打倒汉奸卖国贼的口号中被狠揍一顿扔了出来。被扔在地上的俞万程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再次走进宿舍楼,立刻又被痛殴后扔了出来。再爬起,再进去,再被扔出,爬起,进去,扔出,爬,进,扔,爬……
那天俞万程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意志再强大,也敌不过肉体的崩溃。俞万程在春雨下的泥泞中已经睁不开肿胀的眼睛,看不清宿舍楼在哪个方向。他在地上爬着,以为还是在向中国留学生宿舍爬去,却不知实际上他正挪向另一个相反的远方。旁边只听到一个女声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有人在陪着他走。好像头上有人打着伞,俞万程开始感觉不到那湿漉漉的雨丝,直到最后晕了过去。
【六、随波逐流】
从那天起,俞万程再也回不到中国留学生的群体里去了。他就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马文斌是唯一和他还有联系的中国人,偶尔会来看望他,并一再告诫他千万不能公开露面。黄金崇在他离开后已经成为中国留学生里的实际领袖,并下了除奸令。所有激进的留学生,都以除掉俞万程为目标,码头布满了寻找他的暗哨,甚至连国内的青帮成员都接到命令,只要俞万程回国,格杀勿论。俞万程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走投无路。
在这段苦闷的日子里,唯一始终陪伴着俞万程的就是他救出的日本少女。尽管初期烦躁委屈的俞万程一次次地将她赶离,但她还是会不离不弃地带着俞万程无法露面购买的生活用品回来。好几次也亏得有她的保护,俞万程才没有落入搜寻自己的除奸队手里。日子久了,俞万程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渐渐地也就接受了日本少女的陪伴。相处的日子里俞万程知道少女的名字叫安倍秀宁,她并不是黄金崇他们所说的日本皇室成员,而是皇宫里负责祈福的巫女。
更重要的是,安倍秀宁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根本不懂什么战争什么冲突,没有多数日本人对中国人的仇视与轻蔑情绪。她只知道关心对自己好的人,而俞万程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相处久了俞万程更是坚信自己救助无辜的事并不是错误,而且在所有人都瞧不起他的时候,有安倍秀宁这样的女生对自己的人品表达崇敬更是他唯一的安慰,渐渐地两个人的感情变得融洽。
安倍秀宁的祖上就是陈参谋提过的日本古代著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神通广大,留下驱妖捉鬼的传说无数,传到安倍秀宁这一代,虽然已经没有这种本事,但安倍家族在日本民间与朝室中依然享有崇高的声望。发生了被绑架的事件后,家族里也加强了对安倍秀宁的保护。由于俞万程是安倍秀宁的救命恩人,在当时安倍秀宁的父亲,也就是安倍家族的家主默许下,某种程度上这种保护也翼及了本来处境危险的俞万程。
安倍秀宁去往日本各地进行祈福活动的时候,俞万程也得以暗中随同聊以解闷,听着小鸟依人的安倍秀宁讲着各地的民间风俗和传说,七福神的故事也是在那时候听说的。有时候俞万程不由觉得放下民族与大义的包袱,就此清闲一生与佳人相伴也是种解脱。但当安倍秀宁的父亲暗示他是否愿意放弃中国国籍成为安倍家族的成员时,他依然犹豫了。
虽然归国已经无望,虽然祖国已经拒绝再接纳他,但是俞万程相信,别人的看法,永远比不上自己的坚持与做法重要。酒后的他也询问过好友马文斌,问自己只是坚持做人的基本原则,坚持正义的起码标准,最后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马文斌沉默片刻后回答,也许正义本身就是一架指针随着局势而摇晃的天平吧。俞万程摇头苦笑,他不明白,正义不应该是横跨在人性基石上的坚固桥梁吗,怎么能随势而变?但就像他坚信正义一样,俞万程坚信自己的作为并没有给中国人丢脸,即使不被理解,也不会就此放弃中国国籍。
或者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异国漂泊下去算了,反正换来秀宁陪伴这辈子也值得了,当时俞万程真的是这么想的。不久,俞万程向安倍家主提出可否不放弃中国国籍想和秀宁结为异籍夫妻的愿望,却因为无法通过安倍家主提出的棋力测试,为一名神秘棋手所败更添烦恼,转眼已经从认识秀宁时候的初春进入冬天了。第一场雪飘落在东京街头的时候,忘记俞万程已久的命运之神忽然再次想起了他,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给他上了意想不到的一课,让他从这场昏昏迷迷的粉色残梦中惊醒。
当时的俞万程,穿着上已经和街头常见的日本浪人无异。似乎黄金崇也淡忘了这个久不露面的对手,除奸队早就有了别的目标。夜晚踏着木屐,双手笼在长袖里的俞万程半醺着从酒家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在积雪的小巷中,忽然一个麻袋从背后套上来,将他抓走。
【七、枭雄真面目】
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俞万程面前的是黄金崇那张龇着黄牙的马脸,狞笑道:“姓俞的,没想到吧?你崇爷有的是耐心,可没把你给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知必死的俞万程此刻反而觉得心里无比平静。他唯一庆幸的就是秀宁晚上没有和自己走在一起。但是黄金崇似乎并没有立刻结束俞万程性命的意思,他示意手下的人把俞万程拉起来推到窗边,兴奋地指着窗外:“木鱼头,今天拉你来,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从来看不起崇爷,但今天要让你看看崇爷的真面目,窗外这地方你可认识?”
俞万程往外望去,不禁吃了一惊:“这里……那是桔梗门,门后是护城河。你又要到日本皇宫附近去绑架妇女吗?”黄金崇冷笑一声:“错!这次你崇爷要绑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的。”俞万程道:“谁?”黄金崇慢悠悠地道:“你猜。”俞万程摇摇头,黄金崇倒了一碗水,端起的时候手不禁抖了一下,兴奋地喘息道:“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俞万程脑中一转念,大骇道:“你,你是要绑架日本天皇?!”黄金崇喝下茶水,冷哼道:“怎么,你怕了吗?”俞万程一时真的说不出话来,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猥琐好色的上海滩帮会流氓居然有这样的胆识。黄金崇得意于俞万程的震惊,重重地将茶碗蹾在木桌上:“你不会不知道吧?今天傍晚日本皇后才给天皇裕仁生下了皇子,东京城里普天同庆。皇宫的戒备也放松了。你崇爷终于等到了这天。晚上十点,中国留学生都将集中在这里攻打皇宫,目标就是刚当了爹的日本天皇裕仁。能绑就绑了他,逼他下诏把东三省的日本军队撤出来。绑不了就撕了他,让日本人知道我们中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俞万程口干舌燥,不由后退了一步,碰到木桌,砰的一声瓷碗被撞翻在地。旁边几个人立刻将手枪对准了他。黄金崇挥挥手示意不要惊慌,笑着对俞万程道:“怎么,你想发出动静提醒皇宫里的卫兵吗?未免远了点儿。”俞万程摇摇头:“不是,我只是真的从来没想过你能策划出这种计划。”黄金崇得意地笑了:“木鱼头,你没想到的事多了。不过说你不是想给日本人报信我信。因为,我知道你姓俞的不是卖国贼。别人不相信你,我他妈相信你!”
俞万程愣住了,黄金崇冷冷一笑:“可惜,相信你不代表我就能不杀你。你不是一直叫我流氓吗?自古成大事的从来都是流氓。建立大汉的刘邦是流氓,明朝的朱元璋也是流氓,我们的蒋委员长更是流氓。败事的都是你这样满口仁义的书生!去年冬天,那个日本娘们儿,就是我算计好了绑给你看的。你这种人,心慈手软,根本当不了领袖。我算准了你会救她,救她你就会进我的套子。”
“别误会,我们无冤无仇,只是留学生都听你的,看不起我这样的人,那我的大事就做不成。要做大事,就得把你拉下来,我才能上去,才能领着学生们走我的计划来攻打皇宫。这就是流氓的手段,不要脸,但是有用,有用才能成大事。”
俞万程像从来没见过一样,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一条虫的男人。黄金崇的脸上露着凶狠、暴戾,但却隐约有着一种曾经自己身上也有过的,为了某种理想悍不畏死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似乎已经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