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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自发地从潜意识中显现出来,多采用梦的形式,这是弗洛伊德说的。他还认为,梦是心理刺激的反应,由愿望引起,以幻觉体验的方式代表愿望的实现,梦的首要特点即愿望的满足。”
“童年……记忆……愿望……”兰斯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他的手又一次抚上胸前的十字架,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之一。
兰斯拥有一双艺术家的手,纤细,骨感,漂亮,血管微微浮起。我虽然不是美手派,亦忍不住被这样一双手吸引。
“吉儿,今天早点休息好吗?”半晌后,兰斯说。
我不想歪,我不想歪,我不想歪。
在心中照例自我催眠三次,我点点头,脱下外衣外裤,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提娜鞠了一躬,静静地退了下去,并掩上房门。
兰斯面朝我侧躺,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投下阴影,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动。
玻璃似的敏感人儿。
一年前的事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
好可怕!好可怕!
我瑟缩在被子里,从身体到心都在发抖,根本不敢向外望一眼。
来到奥米伽堡的第一个夜晚,我被安排到一间豪华的客房休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我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发作,再加上对于独处于未知之地的害怕,使我连伸手开灯的勇气也没有。
每一件家具的背后仿佛都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窥伺我,在看不见的地方张开它们的血盆大口,尤其是这种大得不象话、冰冷缺少人气的房间——我现在深深地憎恨自己阅读的爱好,不自觉地就会将古堡与不干净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尽管缺氧唤起了内心另一种潜在的恐惧,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伸出脑袋。
我紧闭眼睛,向着上帝喃喃祈祷……
“是什么使你如此害怕?”隔着被层,有人模模糊糊地问我。
我猛地掀开被子,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地眯起眼睛。
“我感受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渴睡似的揉揉眼睛,满脸迷糊,却用十分认真的口气说,“你的恐惧。”
心灵感应(telepathy)。
特殊时间里发生的事件,不经过我们所熟悉的种种熟悉交流途径,而能几乎同时地进入到远处某人的意识中。
兰斯便是具有这种特殊的“敏感”能力的人——这是我后来才慢慢知晓的。
奇怪的是,我们通常所讲的心灵感应,是有前提条件的,即该事件涉及到某人且另一人对他存在强烈的情感上的关注,心理上的无线感非常接近于心理感应,一个人的心理过程——观点、情感冲动、意向性冲动——可穿越无物空间迁移到另一个人那里。
兰斯却拥有更匪夷所思的、无差别的范围性感知能力,这种能力仅受距离限制。
——我隐约意识到这是“人”不该所有的,但自从重生以来,再不可思议的事在我看来也并非不可能,何况这是一个平行世界,当初亦被告知与原时空存在着某些差异。
对于这件事,我聪明地选择了沉默,正如周围所有人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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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他的肌肤洁皙似雪,又艳如玫瑰;他头上生着羊毛般的柔白长发,一双眼睛美丽动人。他睁开眼时,好像太阳照亮房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光彩。”
抚摸着泛黄的书页,我轻轻朗读着以诺书》描写诺亚出生的这一段,心有所感。
诺亚的父亲拉梅克由衷地感叹:
“他看上去不属于我,而属于那些天使。”
“这是被基督教会拒绝接纳的书。”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膝上的书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地一声。
兰斯就在不远处望着我,他似乎在微笑,又似乎不是,一如既往地流露出温和而忧郁的神色。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兰斯微微蹙眉,似乎颇为不解。
“因为……”我的眼睛瞄向他胸前的银质十字架。
兰斯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随即了然:“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不必介意。我一向反对思想迫害,每个人皆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我之所以说那一番话,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罢了。”
“何况……吉儿,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这是什么意思?我侧过头去看兰斯。
不过兰斯似乎无意替我解答疑惑,转过头用法语吩咐提娜几句,然后笑着对我伸出手:
“吉儿,你想参观这座‘白色宫殿’的画廊吗?”
画中的过去与现在
同城堡庄重风格的画廊相比,这座别墅的画廊明显要小得多、可爱得多。
但是兰斯似乎另有打算,他并没有在大师们的作品前多做停留,而是带着我进入到隔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房间。
墙上同样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与前者不同的是,它们全部是人物绘画。
再细细打量几眼,我讶异地发现每幅画作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名标签,而且几乎都带有“莱因帕希”的字眼。
“这该不会是……”家族成员的画像吧?
兰斯笑吟吟地不说话。
房间尽头正对门的墙上,罕见地只挂了一幅油画,却几乎占满了墙壁的二分之一。
我踱步慢慢上前欣赏,乍一看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一幅巨型画作,画面上一位雪白脸蛋装束华贵的少年淡淡微笑,容颜俊美酷似极了兰斯,紧挨他而坐的是一位拥有翡翠纯绿眼睛的少女,身着繁复华丽的长裙,容貌谈不上有多漂亮,却自有一股淡定舒华的高贵气质,静静注视前方。
二人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蛋尚带有稚嫩之色。
我的目光移向右下角:亚伦•;夏多•;德•;莱因帕希以及……用中文书写的翡翠?
“这是我的祖父祖母。”兰斯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仰起头,目露崇敬之色。
他低下头双手交握默默祈祷。
我望着画中的少女,她似乎也在静静地回望我。
“我的祖母有四分之一的中国满清贵族血统,所以她还有一个中文名字,翡翠,一种宝石名。祖父非常爱她,这座‘白色宫殿’便是祖父专门为祖母而建的,因为祖母喜欢看大海……他们很小的时候因为二战爆发认识了彼此,从此再没有分开过,后来祖父带着祖母一直隐居在这里,也是在这里,祖母生下了我的父亲然后去世了,年仅十七岁。”
“祖父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我想,在祖母去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随之死去了吧……祖父再没有踏出这座别墅半步,直到我父亲十五岁那一年,祖父静静地在阳台上睡着了,从此再没有醒过来——我想,在那一天,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所以兰斯的中文说得很好。”
“是的,这是祖父的要求,因为祖母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而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兰斯将手指向另一面墙上。
一对气质高贵的中年夫妇在画中与我们默默地对视。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兰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我知道。”我突然想起以前曾经问过马尔曼医生这个问题,“她因为身体缘故在瑞士疗养,对吗?”
“兰斯?兰斯?”
兰斯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连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露出微笑:“啊,啊是的,她现在住在一个天堂般美丽的地方……”
“这样啊……”我继续一幅幅的浏览墙上的画作,“这个小女孩是谁?”我在一张小小的铅笔素描前停住了脚步,好奇地问。
素描画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婴儿肥的脸颊,浅浅的雀斑,相貌就这个盛产俊男美女的家族而言过于平凡,满脸羞涩的神情。
“我的表妹克莉斯汀。”兰斯说,“我母亲的侄女,现在和母亲一起住在瑞士。”
“这是兰斯画的?!”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
“是的,是两年前的事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微微撇嘴。
哼!兰斯还没有为我画过一幅肖像画呢……
“这个……阿尔弗雷德?”我以不甚确定的语气指着一个小小的画框——上面是一个小小的男孩,有着一头蜂蜜色泽的发色,正在演奏一把金色的小提琴。
我之所以能认出他,全拜那和哈布斯堡阁下如出一辙的冰冷神情所赐。
“是的。”提到他的表哥,兰斯柔和的嗓音立刻带上了愉悦的笑意,“这是根据他获奖时的照片所画的,阿尔很厉害对不对?”
“不过他不是在弹钢琴吗?为什么放弃小提琴?”我歪过头随口说了一句,但很快便想到了答案。
“啊……”我连忙捂住嘴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兰斯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