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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枫倾看着凋零的树叶,凄凉之意更胜,看着向在室中不停的往来蹀躞地张简斋,但脚步也轻得宛如幽灵,似乎也生怕踏碎了这无边的静寂。
左二爷一直将头深深埋藏在掌心里,此刻忽然抬起头来,满布血丝的眼睛茫然瞪着远方,嘶声道:“灯呢?为什么没有人点灯,难道你们连看都不许我看她吗?”。
蓝枫倾刚要起身被楚留香无言的拉住,自己站了起来,在桌上找到了火刀和火石,刚燃起了那盏带着水晶罩子的青铜灯,忽然一阵狂风自窗外卷了进来,卷起了盖住尸身的白被单,卷起了床幔,帐上的铜钩摇起了一阵阵单调的“叮当”声,宛如鬼卒的摄魂铃,狂风中仿佛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
“噗”的一声,楚留香手里的灯火也被吹灭了。
他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水晶灯罩也跌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四下立刻又被黑暗吞没。
风仍在呼啸,那些江南名医已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有的人身子已不禁开始发抖,有的人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床上的尸体忽然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刹那之间,每个人的心房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然后就有人不由自主,放声惊呼出来。
就连楚留香都情不自禁的退后了半步,本能的将蓝枫倾揽入怀中,蓝枫倾静静看着那突然坐起的“尸体”。
只见那“尸体”的眼睛先是呆呆的凝注着前方,再渐渐开始转动,但双目中却仍带着种诡秘的死气。
左轻侯显然也骇呆了,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尸体”眼珠子呆滞的转了两遍,忽然放声尖呼起来。
呼声说不出的凄厉恐怖,有的人已想夺门而逃,但两条腿却好像琵琶似的抖个不停,哪里还有力气举步。
那“尸体”呼声渐渐嘶哑,才喘息着哑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到这里来了?”
左二爷张大了眼睛,颤声道:“老天爷慈悲,老天爷可怜我,明珠没有死,明珠又活回来了……”
他日中已露出狂喜之色,忽然跳起来,搂抱着他的爱女,道:“明珠,你莫要害怕,这是你的家,你又重回阳世了!”
谁知他的女儿却拼命推开了他,两只手痉挛着紧抓住盖在她身上的白被单,全身都紧张的发抖,一双眼睛吃惊的瞪着左轻侯,目中的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左二爷喘息着,吃吃道:“明珠,你……你……难道已不认得爹爹了么?”
那“尸体”身子缩成一团,忽又哑声狂呼道:“我不是明珠,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
左二爷怔住了,楚留香怔住了,蓝枫倾眼眸半遮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怔住了。
左二爷求助的望着楚留香和蓝枫倾,道:“这……这孩子只怕受了惊……”
他话未说完,那“尸体”又大喊起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快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左二爷又惊又急,连连顿足,道:“这孩子疯了么?这孩子疯了么……”
实在他自己才真的已经快急疯了。
那“尸体”挣扎着想跳下床,哑声道:“你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我要回去,让我走!”。
蓝枫倾和楚留香对视一眼,蓝枫倾一个闪身拦住了要跳下床的“明珠”,楚留香心里虽也是惊奇交集,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若不镇定下来,就没有人能镇定下来了。他拍了拍左二爷的肩头,轻轻道:“你们暂时莫要说话,让她安静下来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借尸还魂
蓝枫温柔的看着“明珠”,安抚着她道:“你大病初愈,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不该乱吵乱动,你的病若又复发了,大家都会伤心的”。蓝枫倾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她。
她两只手紧紧的挡在自己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慌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蓝枫倾温柔的一笑:“对了,这样才是乖孩子,现在我问你,你可认得我么?这个屋子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认得?”。
那“尸体”张大了眼睛瞪了很久,才用力摇了摇头。那“尸体”又摇了摇头,根本没有瞧任何人一眼。
蓝枫倾继续轻声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么?”。那“尸体”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那么,你难道是金弓夫人的女儿?”
那“尸体”眼睛亮了,道:“一点也不错,你们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头,就应该趁早送我回去,免得自惹麻烦上身。”
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居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尸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蓝枫倾轻柔的抚了抚“明珠”的头,“明珠”出奇的没有躲开,而是躲在了害怕的躲在了蓝枫的身后,蓝枫倾轻声道:“有我在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明珠”温顺的点了点头,左二爷气得全身发抖,退后两步,楚留香扶住了左二爷坐到椅子上,左二爷直喘气,过了半晌,目中不禁又流下泪来,蓝枫倾手轻轻搭在了“明珠”脉搏之上,左二爷连忙问道:“她怎么样是不是又得了什么怪病”。
蓝枫倾缓缓道:“她除受到了些惊吓以外和常人无异,张老先生,以你看……”。楚留香也看向张简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到过……”
那“尸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
她嘴里虽说“用不着”,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瞪了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惊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张简斋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少女忽然转身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会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蓝枫倾安抚着“明珠”道:“你先静静”。楚留香看向蓝枫倾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疑虑。
屋子里每个人俱是目定口呆,则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却又谁都不敢相信。
张简斋将楚留香和左轻侯拉到一旁,沉着脸道:“她没有病。”左二爷道:“没有病又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子?”张简斋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没有病,但我却希望她有病反而好些。”
左二爷道:“为……为什么?”。张简斋道:“只因她没有病比有病还要……还要可怕得多。”
左轻侯额上已冒出了冷汗,嗄声道:“可怕?”
张简斋道:“她缠绵病榻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澈,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何况,她方才明明是心脉俱断,返魂无术了,老夫可以五十年的信誉作俱,绝不会诊断有误。”
楚留香勉强笑道:“张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况且枫儿也诊断过了定不会又错的”。蓝枫倾叹了口气。
张简斋脸色更沉重,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要请教香帅,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香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楚留香怔了半晌,苦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来听说过。”
张简斋道:“但她却明明已活回来了,以香帅之见,这种事该如何解释?”
楚留香又怔了半晌,道:“张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张简斋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