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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峥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鬼域域主,却猛然发现对方竟然在走神。
随着域主走神,时间仿佛静止,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响,直到天际快要放明,鬼域域主终于幽幽地望了一眼陆峥,徐徐开口。
“孤有一颗百忘丹,乃早年阴间地府所赐,世间仅有。修者服之,根骨断裂,血肉消弭,修为尽丧,当即毙命。身死魂却不灭,只记忆尽失,变为不可修炼的凡人,堕入轮回,从头开始。只是,轮回一生尽,能不能在死后再次回归大道,便要看你的造化和天命了。极有可能,你永远都是一个凡人,尝尽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永远不会再有问道求长生的机会。”
“如此,你若敢吞,孤便送你。”
陆峥没有任何犹豫,抱拳躬身,简洁道:“吞!”
域主扯嘴笑了,在众人的视线下,手指一抬,便递出一个白玉瓶到陆峥的面前,又削下一缕长发飘至陆峥的面前,亲手为他挽在手腕上,道:“此发有孤百年修为,加之鬼域秘法,正好与你轮回的人生百年相抵,你这一秒吞丹,入轮回,若是顺利,说不得,下一秒,你便又出现在你跨入轮回的地方。”
缠在陆峥手腕上的长发自动编织成一个辫子手镯的形状,一股暗香来袭。
陆峥有些脸红,倒不是觉得此时此景迤逦,而是单纯的略微不好意思。
域主掩唇笑了笑,转身吩咐抚琴的那个鬼将:“情魔,你留下来主持大局,宴会继续。”
宴会继续,代表鬼域域主此番并不打算连坐任何人。
狂喜的欢乐,瞬间充斥整个露天广场。而此时,方才是百鬼真正开始狂欢的时候。
这一切,却再也与陆峥无关。
说罢,鬼域域主便拉着陆峥,驾鬼脸黑雾往鬼王宫最深处飞去。
在两人身后,不放心的御魔飞身跟了上来。
到了鬼王宫最深处,两扇紧闭的大门,寒烟外冒,地面结冰。
域主道:“此间,是鬼王宫最接近黄泉下三千尺的地方,你自大门中迈入,便能以最快的时间去往阴间地府,进入轮回。”
御魔自远处踏步而来,满脸不爽和怨气,通通都是对着陆峥的。
域主对这个外来活人太过宽容和爱护,叫他莫名,更叫他嫉妒狂躁。
御魔再一次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而陆峥却是不知应该如何感谢这一位意外好说话又意外热情的鬼域域主,赦罪赠丹,又送百年修为的长发,如此慷慨,难不成就是因为迷魂蛋太惹她喜欢?
陆峥刚这么一想,便见域主又将怀里的七彩迷魂蛋递了出来,塞进陆峥的怀中,道:“孤看你与这蛋,也不是没有情谊的。孤虽爱好奇特,却也不忍夺人所爱,所以,你收回去吧。此外,但凡你重要的物件,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可以暂时存在发镯中,待你回归大道,这些东西也会原封不变。”
陆峥一愣,简直就要感激涕零了。
一个爱好暗黑向的杀戮女王居然说自己不爱夺人所爱,这,纯属扯淡嘛。
“为何……”
陆峥问了一半,域主便道:“孤与你有缘,见你不讨厌。”
陆峥张嘴,眼睛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当年在青帝古墓,热毒爆发濒死的独孤蚁裳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不待陆峥理清心里的怪异,那鬼域域主突然一把掐住陆峥的下巴,又夺了他手中的白玉瓶。
陆峥对她心存莫大感激,又莫名产生了一丝熟悉和亲近感,因而第一时间并没有反抗,等到反应过来之时,玉瓶中的百忘丹已然入喉。
经脉爆裂、骨肉剥离的巨大痛苦,立刻袭击大脑,陆峥紧咬嘴唇,才没有放声大叫出来。
他这番表现,让鬼域域主的眼中多了一分赞赏,旋即在陆峥身体爆炸魂魄即将入体的前一秒,猛地一推,便将他推至轰然洞开的大门中。
大门轰隆关闭,漫天寒气骤起骤收,地面结冰更甚。
鬼域域主站在远处,眼眶微红。
御魔睁大眼,嘴张了数次,再看,却又发现域主没有任何反常,他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域主凭什么对那个小子那么好呢!
“域主,属下……”
“好了,回去吧。”
鬼域域主转身,面上无常,脑海中却是晃过陆峥脑中记忆的一幕幕。
任何一个进入阴都鬼域的活人或死魂,都会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刹,毫无所觉地一梦百年,回忆一生。
这些生人与死魂的记忆,会在第一时间涌入鬼王宫禁殿。
而她,那一日恰恰看到了陆峥的所有记忆,也幸好是看到了,没错过,方才知,这么多年,她并不是真正的孤单一人。
一滴泪水在半空无声滑落,鬼域域主面无表情,放眼一扫,偌大一座鬼域阴都,天际放亮,太阳升起,生的气息停止,再次沦为了一座静寂的死城。
“果然,孤除了厌恶粉色,最讨厌的,就是该死的太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梦一场
寒冰大门的背后,幽暗深邃,望不到底的黄泉,陆峥甫一出现,便在剧痛中失重,急速下坠中,记忆骤失,躯体爆裂,魂魄飘出。
与此同时,陆峥下降的速度开始越变越缓。轻飘飘的魂魄,甚至有往上飘回去的趋势。
须臾,代表着陆峥三魂七魄的十道光影蓦然分裂,飘荡而出。
就在这时,陆峥先前手腕之上挽着的发镯,突然一闪光芒,将陆峥的七彩迷魂蛋、流火剑以及空间灵器,通通收归发镯中封存,做完这些,发镯一分为十,出现在陆峥十道魂魄左腕之上。
发镯蓦然变成一条细细的黑影,深深嵌入陆峥左腕之上,眨眼,竟与陆峥灵魂相溶,宛如亘古便存在的一体,除非魂消魄散,否则发镯黑影不会消失。
十道光影,飘忽游荡半空,各自心口的位置却有一颗发亮的光珠牵引,相互间组成一个光圈,环绕盘飞,缓缓下降,始终不曾真的远离。
那正是陆峥先前吞服而下的百忘丹起效,死而魂不灭,忘前尘,聚魄魂。
茫茫然的魂魄光影,面目模糊,眼神空洞,随着越降越深,空气结冰成丝,晶莹剔透,而魂魄光影浑身缓缓冒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光晕腾空,飘散,似洗尽人身百年一切铅华过往,渐渐的,魂魄光影颜色越来越淡,快要消散于漫天的寒冷冰丝中一般。
便在这一过程中,陆峥三魂七魄的形貌发生了变化,自青年变成少年,自少年变成幼童,自幼童又变成婴孩,婴孩继续转变,便成了一颗颗隐隐闪亮的光球。
突然,陆峥十道魂魄身躯齐齐一荡,如被无形的手狠狠抓住,身躯一摆,蓦地齐齐急追。不过一瞬,空中却再也没有了陆峥任何魂魄的影子。
唯有黄泉下三千尺处,幽幽飘来一句:“洗魂涤魄,入轮回,尝百年。”
便在此时,地球上,一个架空的古代时空,一条漫漫长河中,一个安然沉睡的婴儿盛着小小一只木盆,自河的远方徐徐飘出,在婴儿的左手上,有一圈极细的黑线,像是胎记一般自然而然,活灵活现。
安睡的婴儿,除了小胸脯略微起伏外,没有一点动静。
木盆中的婴儿顺水漂流,穿过瀑布与深潭,又出现在了一条略小的清澈河流中。
河岸旁,一对挑柴的老夫妻正好路过,无儿无女一生孤苦的两夫妻,当即惊叫了一声,以木棍拨划,费尽气力,总算是将沉睡的小婴儿连人带盆勾到了河岸边。
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一把将婴儿抱起,叹息了一声:“王上驾崩,天下大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被迫抛弃孩子的人家也是不知凡几。这个可怜的孩子,应该也是被他父母无奈抛下的。老头子,不如我们将他收养了吧?”
这是个群雄割据、天下无主的时代,霸主纷出,战祸延绵,百姓没有安乐。
老头正要说话,蓦然,婴儿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没牙的傻笑。
老头沧桑的心魂被震了一下,当即大笑出声,与老妇人对视一眼,点头道:“自今天开始,这孩子便是我们的孩子了。这孩子是顺水飘来,此处又依山傍水,便叫河山吧。”
老头姓陆,而这孩子便叫陆河山了。
陆河山是个奇儿,半岁能言,一岁能跑,三岁捡到一本古诗词,自己照着诗词开始启蒙。五岁,陆河山便是偏僻小山村里人人称赞的绝世神通。十岁,小山村被土匪烧成了一捧漫天腾起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