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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九江城时,早已入夜了。巡抚辕门内,灯光依然亮着;外面的长街两旁挂着零星的灯笼,光线相对黯淡,巡抚行辕所在地灯火通明便更加突出。
厅堂中于谦和几个人正在议事,除王俭等幕僚,武将有韦斌、张承宗等几个人,都是永定营的武将。因这次连夜议事有点私下性质,九江军各营指挥使一人也不在场。
于谦对韦斌说道:“上午韦将军问及为何重兵屯于九江,其中缘故:这次朝廷官军自南直隶进逼,方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九江城。”
韦斌抱拳道:“末将无意冒犯,只是不知为何要保九江就一定要困守一地?记得两个月前大人就曾说过,要保九江必守鄱阳湖。而今官军已从徽州进军,探报上说五千,通常定有后续兵马跟来;鄱阳湖东面各府县地方官和卫所指挥使,既能投降我们,岂不能投降官军?这些地方文武根本不会死守城池,官军必势如破竹。而咱们的重兵在九江按兵不动几个月,就算现在临头才增援,如何来得及?这事没法向王爷交代的。”
“本官身为江西巡抚,有节制调遣本省兵马之权,九江城的主力按兵不动,责任当然应由本官来担,我今夜就会写好奏呈报上去。”
于谦回顾左右,大伙暂时沉默一片鸦雀,他又说道:“江西有多大?十三府七十七县。韦将军方才说得好,地方城防军是不可能为咱们卖命死守对抗官军的。那我们永定营一万多人,算上九江军(汉王降兵)水陆共三万余人,如何防守?便只是鄱阳湖东线也有上十个需要守卫的要害之地。分兵守城显然是下下策,两个月前刚刚有官军进驻徽州的消息,我的打算是在鄱阳湖西面择有利地形,集中兵力迎战官军……”
几个武将听罢纷纷点头,这个方略在行辕上层已不是秘密。
于谦道:“但我两个月前走到景德镇时就觉得这个方略不妥了,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景德镇军械不修,兵马极少,恐怕百年未遇一场大仗;细思古今上下,那片地方几时有过记载的大战?前人不择此地用兵,自有道理。两个月来我走遍了鄱阳湖左右诸多州县,又详查远近山川地形,认为重兵集于鄱阳湖东南作战甚为不妥。
何故?朝廷用兵乃欲平定湖广,从江南自东趋西,此役目标必是九江城。夺取九江城,便完全控制了鄱阳湖和长江下游,接着官军重兵便可以沿江而上,直逼武昌如履平地;江北京营主力及大量粮草物资亦可从九江附近渡江,保证进兵有充足增援。此要害之地,官军打江西,不重九江又重何地?
既然官军目标是取九江,为何不直接从南直隶沿江进军湖口,却调兵至徽州?此乃舍近求远之路,我们不能听见大军压境就被迷惑。我曾思官军不直接进逼湖口,是受制于渡水困难;但他们自徽州来,就算夺取了鄱阳湖东岸各镇,仍需渡鄱阳湖,除非从南方绕行,但路太远了得不丧失。
本官不得不提防,官军在徽州聚兵是佯攻,实则是要取湖口渡湖。朝廷兵力雄厚,就算在南面开始作战,仍然有余力直接从长江下游分兵逼湖口、进而取九江城。”
第四百三十章 神游
夜已深,议事终于结束。大堂里的人陆续走出来,于谦跨出门槛,却见罗幺娘正在一盏戳灯旁边踱着脚,他加快脚步走上去。罗幺娘也看见了于谦,遂将手背在身后,对他微微一笑。于谦问:“不是派人给你安顿了房屋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入秋下凉了,外面冷吧?”
韦斌等人从身边走过,抱拳道:“大人,告辞。”
于谦转身回了礼,便听得罗幺娘道:“瞧你这样子,明天又有事要忙,这不趁晚上忙完了好见见面么,我今天才到你可没尽到地主之谊。”
于谦道:“最近情势突然变得更加急迫,我向罗姑娘道歉。”
罗幺娘眼睛还带着笑意,看着他连续摇了两次头:“嗯,不要紧的。大丈夫自然要以大事为重,我明白的。”
“咱们到旁边的客厅里坐会儿,我叫当直的差役送盏热茶上来给你暖和一下。”于谦指了一下大堂旁边的门,“请。”
这大堂旁边的屋子,前面一共三道门,从外面就能把里头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本身就是公事上官吏武将们等待进大堂会面时的休息室。于谦把罗幺娘请到这个地方说话,多少有避嫌的意思,虽说二人多年知交,毕竟男女有别。
他坐下来就说:“湘王会到江西来。”
“哦?”罗幺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给你写信说了?”
于谦摇头道:“没有,是我估计的,因为公事。今晚我要连夜写一份奏呈,一送到武昌他可能就要启程。”
“那真是有些不巧,在这里遇见他……”罗幺娘沉吟道,接着便又笑了,“廷益真是神机妙算,连别人会去哪里也算得到。”
于谦不置可否,又试探道:“罗姑娘曾与湘王有过不浅的来往,还曾有过婚约。如今没有想过托杨公重新提起?”
罗幺娘的神情一沉,想起了杨士奇一家人投奔武昌的前因后果。后来桃花仙子却是主动承担了责任,说是她自作主张泄露的那份字条(到了宦官王狗儿手里的证据);但这件事难辨真伪,而且事情结束后,杨士奇被迫为张宁所用,对张宁是最有?最有利的结果……如此便不得不让罗幺娘怀疑是张宁的意思。
她心里倒谈不上记恨张宁,但总觉得已经没有当年那种冲动急迫的感情了。可能几年时间就能把很多东西都冲淡吧,而且张宁又已娶正妻了。
罗幺娘幽幽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强笑道:“哪怕他变成了湘王,我才不想跟他做妾。”
于谦道:“既称亲王,和寻常士庶是不同的。就算不做正妃,次妃也与妾是两码事。”
罗幺娘摇头道:“一旦做了什么妃,就要成日呆在那深宫里头,真不知里面的女人是怎么过的,也不觉得闷?那个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周夫人便罢了,至少有了归宿有个盼头,别的女人有多大意思?何况什么次妃上头还有姚夫人、周王妃管着,看别人脸色生闷气,我才不愿意。”
“那倒也是,人各有志。”于谦微微一笑,“罗姑娘如此一说,确有几分道理。”
这时罗幺娘好像也有些不高兴了。提到这事她心里就有点烦,自己的终身事不知怎办才好。就算年龄大点她其实也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婿,女大男小也不是不行,但她心气又高见识也多,见着那些还没长大的小子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谦见她无话可说的样子,便道:“今日就早些安顿了吧……对了,你若是要出门游玩,让赵财带几个人跟着,最好还是早些回武昌,江西要打仗了不安生。”
他遂送了罗幺娘一程,住的地方就在这行辕里面。接着他便回房赶写奏章去了。
……
正如于谦所料,张宁一接到江西要交兵的消息,就坐立不安,心里寻思着该亲自赶去江西坐镇的时候了。
江西此时不能没有于谦,最起码九江军需要他稳住。张宁也不觉得自己在作战部署上能做得比于谦更好。但是此役攸关全局,他也不是第一回上战场,留在武昌等消息着实是放心不下的。
过了几天,再次收到了于谦送到武昌的东西,这回只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大叠纸。于谦在信中重新论述了自己没有在东线布防迎战的原因,和一些方略见解。而那一大叠纸,主要是鄱阳湖附近地形风物的记录,看得出来经过了仓促的整理。
于谦认为徽州东进的官军是佯攻?
张宁一时确实无法判断,这个时代的军事情报实在是粗枝大叶。除非有人在敌方的上层中枢直接参与决策,拿出谍报来,否则只有这些数据不详的探子密报,怎么去判断敌方的作战计划?但是此前就密令细作头目江有德,联系朝廷司礼监太监王狗儿拿情报,不过没得到回复。
所以在张宁看来,一切都是用猜的。于谦的论断也得算是猜,不过古人说得好听叫神机妙算。
张宁对此役的猜想,目前只能在楚王宫里对着别人画来的“地图”神游。这种地图真是很考验人的想象力,要啥没啥,只有一些地名,画了几座山几条河。海拔几何,什么地形是丘陵还是山脉,气候、经济、道路交通状况等资料一概没有。你只有看着这样的纸面,想象那个位置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子。
与如此神游相比,他觉得恐怕于谦的判断更可靠一点。这么一大叠纸上记录的见闻,于谦是实地详细考察过的,或许他说什么佯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