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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媳妇见了她,正要止住这群乐得没了规矩的丫头们,却见白术含笑对她摇摇头,又示意她出来说话。她赶紧出来,悄悄地掩了门。
“莫扰了她们,原是一件喜事。”白术拿脚走开一些,生怕里面的人看见了门上的倒影,又道,“若面果子少了些,只管去和大厨房说,就说我的话,让多做一些。大家都拿些回家哄孩子、祭祖都好用呢!”
“大姑娘慈心,只别费心。”那媳妇忙摇摇手,笑道,“主家一向大方,她们哪里眼皮子浅到缺这点小东西,不过是图个抢得开心罢了。”
白术听得笑了,道:“这话很是。”又问,“大爷除孝后的衣裳都得了吧?”
管事媳妇忙回道:“都得了,只祭祖时穿的大衣裳还差了点绣纹。”
“这原也急不得。”白术点点头,嘱咐道,“你们多费心些,毕竟是大爷除孝后第一次祭祖,再庄重也不为过的。”
“晓得,那我先把已经得了的几套衣裳给您送去?”
“不必送了,交与我就行。”管事媳妇连忙应一声,从一边上了锁的屋子里拿出一个月白色带浅纹的绸缎包裹来,递与白术。
白术拿在手上,略一检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便走。她原是很忙的,这已经是难得的悠闲了。
那管事媳妇见白术走远了,又赞又羡了一回,方转身回房。到底也没让一屋子的大小丫头们多闹,说了几句便叫散了。
不多时,就见大厨房里的人来了,手里端着的可不就是刚让一群大丫头们抢得高兴的各色栩栩如生、又憨又可爱的面果子,那管事媳妇不免佩服白术周到。
整座宅子今天喜气洋洋的,林瑜这边却抱着县志及早年林父、祖父留下的笔墨皱眉不已。
他只知本朝国号为靖,前朝乃明,记忆中林父一直是宽袍广袖峨冠博带,便以为这个世界和上一辈子的历史不一样了,哪知道虽然没了满清,但本朝皇室来历却与之脱不开关系。
这个世界的中原皇朝的位置上坐着的依旧是异族。
林瑜从有限的资料中发现了历史的拐点出现在了哪里,别称野猪皮的□□哈赤在历史中没了踪影。许是幼年早亡,如今已经不得而知。然而原本应该在他的领导下崛起的建州女真在与海西女真的冲突中悍然落败,被海西女真吞并。之后便是后金建立,再入关取代了明王朝,林瑜耐着性子看完这一段,和他记忆中的历史没有太大的冲突之处。
而这个世界的皇室姓氏,林瑜倒是耳熟,说起来没一个中国人会陌生。
叶赫那拉氏。
那是曾经统治了末代清朝的女人的姓氏,那个女人便是慈溪太后,没人会不知道吧?
林瑜冷笑一声合上书卷,暗道,这算什么,历史的诡异玩笑吗?
这一世没有剃发易服之策,让他失了警惕,还以为是又一个汉王朝。也难怪,他能接受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守孝三年多,他没被憋死,那还是上辈子宅惯了。随身领地里的书籍管够,穷其一生都不能全部看完,这才安安分分地窝了那么长时间。
林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弄乱的书籍摆回原样,想了想,自己这辈子的祖父做到过知州,应该有邸报。他左右看了看,仗着人小便钻进了书堆里,敲门进来的林老管家一看自家仙童下凡一般的大爷,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忙哭笑不得地问道:“您找什么,老奴替您拿好不好?”
也许是少见林瑜这般活泼的模样,老管家不禁用上了哄孩子的口气。
林瑜也不介意,他从旧纸堆里爬出来,随意地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见拍不了便随它去了,林老管家一见,暗暗记下一会儿该让里头送干净衣裳来,就听林瑜问道。
“早先祖父做了一任知州,那时邸报可还有?”
林老管家一愣,旋即答道:“那都由先老爷收起来了,不在这堆里。”又问,“您是想看邸报吗,老奴这就吩咐人去买。”
难怪祖父的藏书这边找不到,林瑜暗道,这时又听老管家说买,讶道:“邸报可以买?”
见惯了自家大爷运筹帷幄不动声色的样子,这倒是林老管家第一次见他目露讶异,不由笑道:“大爷有所不知,邸报虽是由通政司下抄录刊发,但是朝廷并不用急脚递送,慢了些许。于是便有商人做起了这门生意,官老爷们图省事,多有去买的。咱们林家世代书香,自然也可以去买。”
林瑜一听,道:“官府刊印的邸报想必不需官员们银钱使费吧?”
林老管家点头道:“正是如此。”
商人要去通政司抄写邸报,需得给出一些好处费。这样,通政司里面的上下官员多了一项心照不宣的灰色收入,朝廷省了大量印刷的花销,各地官员们能更快的得到京城的消息,商人赚得了银钱,上下没有一个不满意的。这官员之外的人买邸报看,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消息。
一转念就想通了里面的关节,林瑜暗笑自己之前疏忽,忽略了现在商业继承了明朝的发达。他简单地吩咐林老管家,把之前断了没买的邸报买齐全,整理好了他要看。
林老管家记着了,这才说起要禀报的事来:“大舅老爷使了人来,说是张老夫人这段时间常念叨您,想请您过门小住一段时日。”
林瑜听了,想也不想地道:“就说我初五出了孝,初六便去,谢老太太挂念。”见林老管家应了,正要转身出去吩咐,想起张忠刚回的时,又叫了一声,“略站一站。”
林老管家回身,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算了,你只打发人回去,就说我说的,请大舅过府一趟,我有话说。”
第5章
另一边,张家大舅得了下人的回话,心道自己这个小外甥从不无的放矢,如今喊他必是有要事,便忙忙地打发了手上的些许小生意。披了青底绣祥云纹滚白毛边的大氅,抬脚就吩咐人套车。
“已经备下了。”他身边的常随还能不晓得自己主家是什么心思,对着林家外甥只怕比自己的亲儿子都亲一些,连忙回道。
到底是使老了的人,办事再妥当不过。张家大舅赞一声,又想到过两天便是小外甥除孝的日子,便随手摸出个钱袋来,也不掂量里面有多少数,往那常随怀里一扔,“赏你了。”
那常随不意还有这等好处,忙笑开了脸,高声道:“谢老爷赏!”
本朝马匹并不缺乏,是以张家大舅这般中过举人又有着营生,钱权两济的人都能用上正经的高头大马。如今冬寒风紧的,他才没骑马,坐车里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驾车的把式稳稳当当地停了车,张家大舅便知道到了林府。
门房上的仆役已经搬了脚凳,并这林老管家站在一边恭候着了,张家大舅微提袍脚并不要人搀扶,自己利索地下了马车。
“这寒浸浸的,林叔何不在门房里躲躲风。”张大舅一见林老管家,忙笑道,携了人就让里走。按道理说,他是林瑜长辈,原该林瑜亲迎,但是做大舅的哪舍得他小小一个人站着受那日晒风吹,要是一不小心跌一跤可不得心疼,是以从不让他出门。
林老管家笑道:“哪有在门房里待客的规矩?我家大爷千万叮嘱了,大冬天的让您来这么一趟已是不敬。”
张大舅听得笑了,道:“这必不是小鱼说的。”自己的外甥他还能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虽说才智天授,但最不耐烦人情往来的一个人,哪想得到这些?
林老管家不过一笑,也不接话,引了人绕过雕花照壁、穿过鸦雀不闻的园子,来到外书房外面,方才退下。
张大舅回头看看来时路,忍不住一叹,这小外甥治家严厉不同寻常,却颇有奇效。只可惜,同样的法子,他家里实在是效仿不成,但是稍取适用之处用之,比起以前的乱象来可谓是立竿见影。
他推开门,就见林瑜正懒懒地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嘴里还念念有词。便问道:“看的什么书?”
从书里抬起头,林瑜停下了记忆的过程,就见张大舅跨进门来并自在去了大氅搁在一边,合上书本起身道:“舅舅来了,快请坐。”
张大舅看看那合上的封面,上面写着晋书两个大字,不由笑道:“怎的突然看起了史书?”还是距今这般远的晋史。
“冬日漫长,打发时光罢了。”林瑜才不会说自己是想干脆将这个世界的历史全都过一遍,省得以后他再犯了先入为主这样的低级错误。
张大舅听了小小的孩子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