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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们在杭州府的时候,欺男霸女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不知多少百姓在他们的欺压之下求告无门,一家老小在没了家财之后,又尽数没了性命。
如今这支旗兵出现在钱塘县上,除了没办法必须出来讨生活的媳妇,大小姑娘全都缩在了家中,听着门外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踏过。不独姑娘们,平头老百姓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出了门在街道上也尽量挨着边走,生怕惹到了这些脾气火爆的大爷兵。
江面不是很宽阔,林瑜的主力部队向来是轻车简从,渡起江来也容易。但是他没有内陆的水师,海船一时开不进来,所以用的还是当地征收来的民船,大大小小都有。
这时候,但凡江对岸架起牌楼哨卡,少说也能给林瑜的部队带来些许的伤害。
三千人渡江,不过花了短短的一个时辰,这还包括在两岸装卸辎重的时间。钱塘县就在江边数十里处,在林瑜出现在县城外的时候,县城大门已经紧闭,城门之上,飘着一个绣老虎的旗帜。
“这是哈达族旗兵常用的旗帜。”林瑜边上的参谋尽职尽责地解释道,“这一个部族向来以作战勇猛出名,因此本朝开国之后,被奖励来了杭州府这一边。”
“我记得前任的闽浙总督是马佳钰荣,现在的东阁大学士。”说到这里,林瑜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空出来的文渊阁大学士之位,便笑道,“也不知这时候有没有被提拔,他本就简在帝心。”
“北边元正皇帝素来喜欢在小一些的部族中挖一些何用的人才,哈达一族才在上一任丢了闽浙总督的位置,等马佳钰荣高升了之后,才拿回来。”看样子那参谋在东番的时候没少被白师父教导,这才对北边朝廷了若指掌。
想到这里,林瑜突然想到无论是白师父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没有暴露,所以还在金陵倔着的便宜师父,都有好几个弟子,那些个没有出仕的暂不去说,还有好些正在国中各地当官,是该让白师父他们拿个单子出来。这年头讲究天地亲君师,白师父都已经站在了林瑜的一边,除非有那个屁|股钉牢在了朝廷的船上不动摇,这些人就是林瑜的天然帮手,必要时还能对战局产生关键的影响。
就像是一般而言,林瑜的族人天然就应该和他一条船的一样。不过,在当年出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林瑜很怀疑还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哈达一族在杭州一带,乌拉一族占据京师,还有辉发一族呢,他们在哪里?”林瑜顺口问道,这些旗人入关之后就被中原的花花世界给迷倒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奇怪。要他说去来,这个哈达一族可比乌拉要聪明多了,你一个外姓之人,就算是和皇族早年有亲又如何,都是满人有如何。皇权之下,亲父子都能都成乌眼鸡,一个外姓人想尽办法掺和进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一族留守盛京。”那参谋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方道,“这些年少有族人进入中原,大约也有支庶不盛的缘故。”但是以当初乌拉、哈达、辉发三族在入关建下的汗马功劳来看,这一族留守盛京想来还有别的缘故。
“本朝朝廷视盛京如祖地,留这一族看守也是有看重之意。”话是这么说,但是内里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林瑜收回思绪,看了看眼前的小小的县城,道,“不是说旗兵擅长野战么,看来现在是龟缩在城中不出来了?”
钱塘县的城墙并不高,大约也就在两丈不到的样子,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不过五米。将将一层楼的高度,林瑜相信自己这一方火炮都能直接越过这一面城墙,砸进城内。
“旗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都已经是老黄历了。”参谋笑道,他们虽然是第一次和旗兵正面扛上,但是他们龟缩在城中怎么骂战都不出来的样子,叫他撇嘴,“这些旗人不是骑兵,可不要龟缩在城中么?”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面低矮的城墙并不能给他们多少安全感。
城内这五千旗兵的将领瓜尔佳建霖焦急地在县衙上踱步,一边还问道:“江边的绿营回援了没有?”
他没想到贼军会这么快就屯兵县城外,眼看着就要攻城了,但是他们这边连火炮都才运来了一半,据说另一半总督那边扣下了,说是要防卫杭州府城。
这就是放屁!建霖心中愤愤,钱塘县是府城附郭之县,这里一旦陷落,府城就能守得住了?他当然不是说就觉得自己守不住,但是看看城下贼军的样子,乌合之众是这么写的吗?就算他大字不识几个,也知道这一支贼军根本不是传说中裹挟着流民才壮大起来的军队。
这是整整三千的精兵,建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对于福建都司沈存的败亡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要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亲兵面前极尽嘲笑之能事。
亲兵从门外跑进来,光亮的脑门上尽是汗水,他一边行礼一边道:“才刚接到消息,但是要回援,少说也要等到明天一早。”
建霖的脸色一阵扭曲,半晌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震动摇晃的砖瓦。他一滞,继而大怒:“贼军居然有火炮!”
亲兵在心中苦笑,能没有火炮么,那是东番来的反贼。当年也就是仗着火炮差点打到了金陵。他不敢讲这话说出来,只好道:“贼军开始攻城了,将军你看?”
建霖一咬牙,道:“走,过去看看。”总要知道贼军的火力到底如何,才好知道这县城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去守。
结果,两人根本就没能靠近城墙。
就像是林瑜预料的一样,不过五米的低矮城墙根本起不到防护的作用来。他这边的参谋计算好角度,炮兵指挥使一声令下,炮弹就齐刷刷地越过城墙,向着城内飞去。
有些炸得早的,就在城头上炸开,下面的兵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直接倒了下去。有些炸得晚一些,快要落地的时候炸开,守在城墙之后的兵士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在这其中唯一收到的伤害最少的,反而就是中间屹立着的这一面城墙。
面对这样的炮弹攻势,准备好的弓箭完全排不上用场不说,就算是推着刚运过来的火炮的兵士也不敢靠近城墙,生怕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给砸成了肉糜。
建霖看着这样的景象呆滞了许久,才狠狠一抹脸,大声喝道:“别往上送了,都回去!”
那些推着火炮车的兵士如蒙大赦,赶紧掉头回去,丝毫不顾城墙之上还有人等着送兵器上来,进行反击。
亲兵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将军闪烁着阴狠的三|角眼,轻声道:“您是想?”
“你瞧这架势,守不守得住?这里的城墙太矮了,根本没有什么作用。”瓜尔佳建霖一转身,道,“走,吧兄弟们都喊起来。”
在绿营兵辛苦守着城墙的时候,这群大爷们还在营里睡觉呢!
半个时辰之后,城墙上的江千户背部死死地靠着城墙,嘴里一边骂,看见冒着炮火过来的亲兵,赶紧问道:“火炮什么时候来?”这么长时间了,他被地下的火炮给砸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一个个丢了命。早就想要还击了,这时候看见下去催的亲兵来了,只当火炮也跟着搬上来了。
他满怀希望的看向亲兵的身后,可是却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他双眼冒火地看向亲兵,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火炮了,老大。”那亲兵两眼含泪,道,“旗兵把所有了火炮都带走了。”
“他们人呢!”江千户狠狠咬着牙,然后听见了一声噩梦般的话语。
“有看见的兄弟说,都跑了。”
要说瓜尔佳建霖胆小如鼠一点也没错,眼看着守不到江边的兵士回援。他抛下了正在守城的兵士,转身就跑。要说,他有决断似乎也有些道理。他这么一果断,在抛弃了守城的将士的同时,却也抱住了自己手下的五千旗兵还有所有的火炮未受损失。
或许,这些守城的将士在他心里已经全都是死人了。
不过,在他果断地撤出县城的时候,他也想象不到还会有下面的场景出现。
只听又一声的炮响,把江千户的失神丢了的的魂灵重新在身躯中炸醒了,他看了看城墙之下旗帜上大大的汉字,想起东番曾经反靖复明的战斗,狠狠一锤城墙:“老子不干了。”
他撕扯下身上的号衣,往地上一扔,对着城墙内还活着的兄弟大声道:“旗兵带着火炮都跑了,留咱们兄弟送死。弟兄们有不想死的,就把手里的兵器往外扔,咱们降了又如何!”说着率先将手中拽得紧紧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