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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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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唉声叹气。但愿老太爷能好……要是就此真的这么瞎了,往后可怎么办才好。真真是祸不单行……”

巧儿对这个新来的俊俏少年很有好感,所以待绣春处处与人不同。她虽不是大家小姐,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毕竟是个闺女,也不好一直待在绣春这里,送来了糕点,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要走。绣春向她道谢,目送她离去后,陷入了沉思。

暴盲之症,重在起头数日的初期治疗。倘若过了这个黄金抢救期,那便难以挽救了。从方才巧儿带来的消息来看,目前也不好下论断,但仅凭药物一项之力,恐怕难以获得良效,这却是肯定的。这里不可能施展眼部手术,但若能辅以针疗,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她虽然是陈仲修的女儿,血管里也流淌着陈家人的血液。但因出生便带前世记忆,所以自小到大,她怀有感情的,只是生养她的父母二人。对于上京之中的陈家,可谓没有半点归属感,陈振于她而言更是如同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也不如――至少,她不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厌恶情绪。这个老头子,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却成功地让她做到了这一点。除了人,她对于陈家的祖业和金药堂,也没半点认同感。金药堂往后如何,她也丝毫不关心。她唯一想的,就是要找出谋害她父亲的真凶,为父亲报仇。但是现在,这么些天过去,随着对陈家的了解,她也愈发意识到了仅凭自己的力量想要寻凶,确实渺茫。那对最可疑的父子,毫无疑问,如今在陈家的势力十分雄厚,几乎处处都是他们的人。甚至现在便已有许多人把他们看做陈家家业的不二继承人了。她拿什么去斗?唯一,也是最明智的方式,就是去接近老头子。她相信,倘若他知道他剩下的唯一那个儿子并非死于意外,那种想要拿到真凶的渴望,绝不会比她少半分。

半夜的时候,她再次习惯性地从睡梦中醒来――自从父亲死后,她就极少再能一夜安眠到天亮了。她想着方才梦境之中又一次出现的小时与父母一起时的场景,怔怔望着透过棉糊窗纸撒在榻前的那片朦胧月光,悲伤再次涌上了心头。

十月中了。一轮冷月皎皎挂于夜空,清辉冷冷照洒着大地。

绣春起身开门,沿着那条她到此第一天被巧儿带过的侧旁甬道,朝当日她所指点的父亲从前曾居过的院落方向慢慢而去。这个辰点,人们都已经沉入梦乡。和着她缓慢脚步的,只有远处打更人敲出的几声断续残梆之声。

她行到了靠近那处院落的墙外,在墙根边停了下来,手轻轻触在因了年深月久、连砖缝中也爬了层绒苔的墙面之上。指尖所触,一片如同月色般的凉意。

她仰头,望着那棵华盖已然探出墙头的老树,想象着当年,还年轻时的父亲在墙的那侧庭院中吟哦读书的样子,正当黯然神伤,忽然听见那边有拐杖点在砖地上发出的轻微得得声音。随即静了下来。片刻后,就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带着极度压抑的低低饮泣声。声音短促,不过一声,立刻便止。但她还是听了出来,这是自己祖父陈振的声音。

绣春心微微一跳。四顾看了下,见角落处有一道花墙,蹑手蹑脚过去,踩在一块废弃的石鼓上,踮着脚尖从花墙上方的镂空砖隙往院落里偷偷看去。看见一个枯瘦身影正立在小池子边儿上,月光如洗,照出他面上的两道闪闪泪痕。

“仲修,仲修!你兄长早早去了,你怎的竟也如此地去了!你这一去,叫为父往后如何独自活于这世上?”

正是陈振,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个院落,你已经有多少年没没回来过了?你看看,你屋里的摆设,你读过的书,你坐过的椅,哪一样不是和你当年离家前一模一样?你再看看你院里的这口池子,我年年叫人疏通。当年你养锦鲤在里,不过数寸长而已,如今却有尺长了。你怎的便一直不回来看看?还有你书房梁前的燕巢,它也一直都在。年年入春,乳燕便会在此衔泥育雏……”

“仲修,燕儿尚且知道年年归家,为何你便真的与我如此置气,一去竟是永不复返了……”

他哽咽了起来。仿佛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了,泪流满面。

一阵夜风呜呜吹过,吹得那棵老树树叶哗哗作响。绣春觉到面上一阵凉飕飕的,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也流泪了。她低头,抬手正要擦去泪水时,看见那边又急匆匆赶来了一个人,正是葛大友。他停在了距离陈振七八步外的檐廊下,颤声道:“老太爷!夜间风大,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陈振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转过身去。他说:“大友,我还要烦劳你一件事。你把你的事儿交给别人,过几日,你亲自动身去杭州,替我把仲修的遗骨带回来。”

他背对着绣春,绣春见不到他的脸了,却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是。等您眼睛稍好了些,不用您说,我也会亲自去一趟的!”葛大友道。

陈振微微点了下头。

“……把那个女人和她生的那女娃儿也一并带回来吧……”

良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这样加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艰涩。

“是。”

葛大友仿佛有些意外,一怔。随即应了下来,上前扶住了陈振,搀着他慢慢离去。

月白如水,照得中庭一片洁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绣春独自一人倚在墙角落里,身影凝如化石。

次日一早,葛大友询问刘松山关于老爷子眼睛的事。刘松山叹了口气:“大管家,这一回,我真的不敢打什么包票。您便是把太医院里的御医请来,也只能这般疗以汤药。当今太皇太后罹患眼银内障数年,只能勉强视物,你应也晓得吧?太医院第一国手林奇,尝试以古籍中所载之金针愈目法治之,终因眼目多禁针穴位,最后不了了之。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啊!前次那副汤剂已连服两日,瞧着无效,今日我再试着换个方子……”

葛大友听罢,心情沉重。摇头之时,忽听身后有人道:“大管家,我愿一试,用刘先生方才所说的金针之法辅以治疗。”

葛大友回头,见巧儿不知何时带了炮药房的董秀入内,说话的正是那个董秀,未免有些惊讶,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巧儿心里也没底,看了眼站自己侧旁的绣春,见她神情自若,人既都被她带了来,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道:“葛老爹,刘先生,是这样的。董秀说他或能治老太爷的眼睛,让我领他到您跟前跟您说。我心想这是好事,所以就带他来了……”

刘松山没见过绣春,不认得她,疑惑地问道:“他是谁?”

“我们炮药房里的做事的……”

巧儿的声音更低了。

刘松山打量了下绣春,皱眉摇头道:“少年人无知而狂妄。方才我说了,连御医林奇都不敢替太皇太后施针医眼,你不过炮药房里一小工,怎敢如此信口雌黄?岂不知自古所传禁针禁炙穴位七十余种,眼目便占其中五六?你哪里来的胆气竟说出这样的话?万一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么?”

针灸是中医里的一项重要内容。但凡行医之人,无不学习此项技能。确实如刘松山所说,医家世代传述,列出七十余处为禁针禁炙或**穴位。这些穴位,或因穴区深部有重要脏器,或因针灸时较疼痛,易造成损伤或引起相关脏器异常活动而被视为禁区。而到现代,绝大多数的禁穴其实都已被证明并非不能施针。那些穴位之所以被禁,与古时针灸器具的相对落后和古人对人体的认识有限也不无关系。

此时的针具多以银、铜、铁制,或质地偏软,打磨相对粗糙,入人体后易折断留针发生意外,或易生锈,远不如后世的不锈钢针好用。时人也没有消毒的观念与方法,某些穴位施针,更易引发针刺感染。故而被禁。早年在杭州,陈仲修曾治好邻村一个铁匠妻子的病,铁匠感激,两家渐渐相熟后,绣春深感针具不便,便与那铁匠商议,央他锻炼质地精纯坚硬的合金针。铁匠反复琢磨锻造,最后终于打出了颇合绣春心意的针具,她加以精心保养,一直用到了现在,十分顺手。至于对人体生理解剖构造的认识,学医出身的绣春自然比现世的任何一个医生都更了然于心。

刘松山方才提到的那位林奇太医,绣春自父亲那里也听说过他的名。父亲对他十分推崇。称他“医德双馨”。以绣春的猜测,他最后之所以“不了了之”,除了前头所提到的客观因素外,碍于对方身份的顾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故而采取保守疗法,说不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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