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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姚泽广奸滑似鬼,只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安坐县衙。蒋家的人闹出事来,他是绝不会承认那些人是公人的,但不闹事,自己便安享好处。”
徐平点头,心里已经明白,这河阴县里看来是土豪作主了,衙门只是虚设。这鬼地方也没有油水,姚泽广的处境又不好,便装聋作哑熬过这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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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诡异的局势
突然想起白天的那个面相有些凶恶的大汉,徐平问鲁芳:“这县里只有蒋大有一家上户,那今日酒宴上的童七郎又是什么人?”
“说起来官人不信,这童七郎是个客户,在县里没半分田地。”
听了这话,徐平吃了一惊:“客户?能够在今天被请县衙里去作陪,必然是在县里有些身份地位的,怎么可能是客户!”
鲁芳连连摇头叹气:“所以这河阴县处处透着古怪。童七郎开着几个窖口,烧造瓷器,家资丰饶,偏偏就不在县里置办房产土地,他的窖和住处都是从附近村民那里租来的。而且不单单是他,在他手下做工的也一样都是客户,在本地只有浮财。”
徐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客户虽然不赋不税,但相应的也就少了许多权利。不仅仅是会被主户欺负的问题,凡是涉及到官方的事情,往往会要求他们要找当地的主户作保,不得不去求人。所以虽然客户负担轻,但只要有条件,小农户往往还是愿意置办点资产别立户籍为主户,总体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想了一会,徐平问鲁芳:“那童七郎财产丰饶,必然是故意不置办田产,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那样身家的人,难道还忍得住不时去求人?”
“求人?郡侯,你想得差了,童七郎从来不求人。”
见徐平满脸疑惑之色,鲁芳接着道:“他窖口附近的人家,全都是靠着他穿衣吃饭,一个个想巴结他都没有机会,怎么会轮得他去求人!”
徐平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童七郎是控制住了自己产业周围人的经济命脉,别人要想衣食无忧,只有来求他。相应的,官府有事情,只怕附近的主户争着到他面前做保主,他虽然是个客户,却是骑在一众主户头上的客户。
这河阴县地方又小,人口又少,没想到却有这种怪事。一个控制了全县大部分土地的大地主,一个垄断了大部分商业活动的资本家,这种情形只怕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地方来,却偏偏让徐平在这里碰上了。
视察完了河道,如果雨季来临,则开渠的事情就要放到秋后了。开渠就要调动周围地方的人力物力,河阴县这个样子,怎么调动?
服役的只有本地主户,便是蒋大有手下的那些佃户,他们今年有没有饭吃都是问题,哪里还能够干得动活!这个年代征发徭役可是不管饭的,这些人来了徐平首先要找东西给他们填肚子。而最有劳动能力的童七郎及一众属下,偏偏都是客户,他们不服差役,连修护黄河堤的事情都不参与,更不要说开渠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滑稽,徐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要想把河渠开通,首先得解决河阴县里诡异的局势,把人力物力解放出来。
抬头对面前的鲁芳道:“我给孟州州衙的那封书信,你派人送出去了没有?”
“人已经走了,郡侯安心,明天应该就能够到孟州。”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着孟州来人,借助州里的力量,来粉碎河阴县的局面了。不管蒋大有和童七郎有没有作奸犯科,造成这种局面他们就是有罪。
自秦汉时候起,地方官一上任,首要的任务就是打击豪强。晚唐五代虽然消灭了势力庞大的世家贵族,地方土豪却跟野草一样,灭了茬又一茬,生生不息。
河阴县令姚广泽坐视这种情形继续下去就是失职,哪怕他用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也应该消灭掉这两大势力。
入宋以来,严格地说,地方官员都是中央朝廷的派出人员,人本身属于朝堂,到地方只是临时差遣。他们代表的是中央朝廷的利益和权威,绝对不容忍地方势力威胁国家权力,这种时候,消灭地方土豪是一种政治正确。
只要想去做,县令有许多的办法可以让蒋大有和童七郎倾家荡产,不过是要费心费力,还要有上面官员的支持。姚泽广这两方面都没有,便就缩头做鸵鸟了。
孟州州衙后花园,李迪喝了口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眯上了眼睛。
还是在地方的日子好过啊,又不用早起上朝,州里的事情也不用自己操心,每天只是吃饱喝足,修身养性。来了兴致,便到周围游览山水,与高僧名士谈些尘世之外的事情,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惟一就是偶尔想起朝堂国事,会有那么一丝失落的感觉。辅佐两代帝王,身为帝师,多次为相,想放下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正在李迪刚刚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州衙里能够这样行路的,除了自己,也只有通判了。
李迪睁开眼睛,看着快步走来的中年人,问道:“清臣,何事如此匆忙?”
快步走来的孟州通判李参忙拱手行礼:“打扰相公清修,恕罪。”
见李迪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李参把手里的一封书信递上前去,口中道:“相公,前两日盐铁副使徐待制到了河阴县,视察引洛水入汴河的水道,因为在路上发现县里有百姓逃亡,给州里写了这封信来。”
“徐平,又是这个徐平,走到哪里麻烦跟到哪里!”李迪一边摇着头,一边接了书信过来,展开观看。
把信看过,李迪随手放到身边的桌子上,对李参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吗!今年河阴县那里旱灾厉害,虽然免了钱粮,也发了赈灾的粮食下去,总免不了还是有人觉得过不下去,又去他乡寻找新的生路。几个逃亡的百姓,算不了什么。”
“相公说的有道理。不过徐待制巡查河道,兼着按察地方,既然来了信,我们也不好坐视不理。左右最近州里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到河阴县一趟,与徐待制当面一起把事情料理妥当,也免得朝里有人闲话。相公以为如何?”
李迪淡淡地道:“州里的事情你拿主意即可,安排妥当了,去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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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孟州通判
远处的河水只是一片模糊的土黄色,郁郁葱葱的芦苇从河边一直铺过来,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碧绿毯子。数不清的水鸟栖息在这片芦苇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几只朴楞楞地飞到天上去,在空中盘旋。
徐平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黄绿相间的两条长带。
从向黄河取水的汴口一路走来,河滩越来越宽广,芦苇丛却越来越低矮。显然越往黄河的上游去,河滩生成的时间就越短,芦苇还没有成气候。
黄河一出白波山口,河道便突然变宽,而且滚来滚去变幻不定,在南岸形成了巨大的河滩。如果开垦出来,这都是上等的好地,土层深厚,肥沃无比。不过在黄河滩上种地要面对摸不准脾气的黄河,这个年代只是任芦苇生长。
不远处鲁芳正带着手下挖脚下的泥沙,勘查这里土层的厚度。探查河道需要提出合理的路线,还要估算大致的用工量,搞清楚沿途的地质是必要的。
正当徐平沉醉在眼前的景色中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打碎了黄河边的宁静,惊起了无数的飞鸟,甚至远处隐约还有獐子矫健的身影。
转过头,只见一行数骑向河滩奔来,离得近了渐渐减缓速度。到了离徐平身边不远的地方,马队停了下来。
当先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向徐平拱手:“孟州通判李参,见过待制!”
徐平回礼:“李通判远来辛苦了。”
李参,字清臣,京东路郓州须城人,恩荫出仕,由盐山知县到定州通判,再到孟州通判。他没有进士出身,家里也没有大的背景,一步一步走来,政绩突出,升迁的速度并不慢。他的升官速度,把许多进士出身的官员都比了下去。
孟州的知州虽然是李迪,但依惯例他这种大臣在地方是不管事的,不然无论是上面的转运司和提刑司,还是州里的属下,附近州府的同僚,都无法面对他的权威,政事就乱套了。李参才是孟州真正的主事人,处理平常政务的人。
徐平移文孟州,李参亲自前来,而没有派个录事参军或者判官之类的僚佐来,本身也是对徐平的尊重。待制这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