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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璋年轻,又是最近以外戚身份骤然提升上来,见这么多最不好说话的台谏官员拥到自己这里来,不敢怠慢,急忙迎了出来。
孔道辅道:“李璋,你是圣上近亲,可知今日宫里大事,皇后被废了吗?”
李璋恭声答道:“我今日家里有客,来得匆忙,一到皇宫便来这里当值。御史说的事情我委实还没有听说。”
孔道辅道:“如今太平盛世,天子古今明君,岂有废皇后的道理?你且开了閤门,我与一众同僚要见圣上面奏,收回成命!”
李璋陪着笑脸:“此事我委实不知道,不过官家有旨意下来,今一夜臣僚面对一律不见。我在閤门当值,一切以官家旨意为准,御史原谅则个。”
孔道辅愤然作色:“此是国家大事,岂能以常理而论!你是壮懿太后谪亲,不记得太后一生凄苦?岂能让此等惨剧再次发生?快快开了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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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废后风波(下)
李璋见孔道辅一个劲逼自己开閤门,有些欺自己年幼,心里有些赌气,说道:“李璋不过是一看门小吏,惟命是从,御史何必苦苦相逼?”
范仲淹走上前来,沉声道:“你看守閤门,权责俱重,岂能自比小吏!如果说是惟命是从,如今殿门前台谏数十人,那又何必来到这里?圣上已下明诏,奉命而行即可。为什么还要深夜诣阙,难道我们台谏官员不知道不应该?无故废后,非太平美事,有辱天子清誉,败坏本朝圣德,凡大宋臣民,俱当直言极谏!你是天子近亲,这个时候更应该站出来,恳请圣上收回成命,不要听一二奸臣鼓惑!”
李璋看看面前气势汹汹的台谏官员,吸了口气道:“司谏所言或许有道理,但大宋有台谏诣阙的规矩,没有閤门官员私开宫门的规矩。诸公要直言极谏,自是勇于任职,但又何必要李璋陪上身家性命?”
私开宫门,往大了说可以按谋反论处。孔道辅可以因为李璋是皇上近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受重处,就不把这当回事,范仲淹却做不出这种事,一时无言。
孔道辅见李璋虽然一直恭敬,但却守死了不开宫门,心中激愤莫名,快步走到紧闭的垂拱殿大门前,手拍铜环,高声喊道:“无故废皇后,非天子圣德,奈何不让台谏官员入宫面对?天子有失德,大臣受其辱,今夜不能入宫,我们便守在宫门外!”
孔道辅和范仲淹身后的一众台谏官员,见局面僵住,几十大臣竟然被一个閤门小吏挡在宫门外,群情汹汹,有人开始高声责骂李璋。
右正言刘涣拉了拉身侍御史蒋堂的袖子,指着旁边的殿中侍御史段少连道:“段殿院是开封人,住家离盐铁副使徐平家不远。徐家与李家是世交,徐副使更是与这看守閤门的李璋一起长大,交情非浅。不如我们一起去把徐副使请来,让他劝李璋开了閤门,放我们进去面圣,也强似僵在这里。”
蒋堂道:“徐副使未必会跟着我们来。”
刘涣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徐平天圣五年进士,不数年间位至三司副使,在朝里最缺的就是人望,有此机会,未必就会拒绝我们。”
反正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蒋堂便与刘涣一起,找了段少连。几顶大帽子压下来,段少连也没法推辞,三人便离了人群,径直出了皇宫。
三人离开之前已经说了自己的去向,其他人有赞成有不赞成,但都没有阻拦的道理。
天色越来越黑,晚上的冷风起来,吹得垂拱殿前的众人瑟瑟发抖。
孔道辅趴在宫门上,已是涕泗横流,几个御史台的官员在他身后,不断地捶殿门。
范仲淹看着孔道辅,对一直立在身边的李璋道:“孔宪长年近五旬,说起来与令尊差不多年纪,身体又弱,这样僵持下去,一旦身体落下暗疾,如何是好?士林公议,只怕将来会怪罪在你的身上。你职责在身,不能擅开宫门,我也不好强求。不如这样,你只管让手下看管宫门,自己进宫里面圣请旨如何?”
李璋看着殿门前这乱糟糟的局势,知道今晚不得消停,听了范仲淹的话,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答应。
回到閤门小偏殿处,李璋吩咐卫士无论如何不得开閤门。临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閤门钥匙取了带在身上,这才从閤门通的廊道绕过垂拱殿,向大内深处去了。
段少连带着刘涣和蒋堂出了皇城,寻到各自的马,一路向汴河附近的徐平家急驰。
此时天还不太晚,临近年关,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一副热闹景象。各种卖吃食和零碎玩意的小贩挑着担子在街道上穿梭,叫卖声此起彼伏。
三人骑着马也行不快,心急如焚。
直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下了汴河边的大道,进了徐家所在的巷子。
到了徐平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静悄悄地没一点动静。只有门前挑着的几盏灯笼在寒风里摇晃,上面写着“永宁侯府”,另一面写个“徐”字。
段少连看见这个情景,对身边的两人道:“最近这些日子徐副使在万胜门外建了新府第,经常歇在那里。今天看来不在城里住,不如我们回去吧。”
刘涣道:“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打门问问,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三人下了马,段少连硬着头皮上前打门。
不大一会,开门声响,一个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三人道:“几位官人,深夜到我们永宁侯府有何要紧的事?”
段少连看看身边的两人,走上前来道:“在下殿中侍御史段少连,这两位是我的同僚,我们有要紧的事找郡侯,烦请通禀一声。”
小厮看看三人,摇了摇头:“官人来得不巧,郡侯今天在城外安歇,现如今只有夫人在府里。如果方便,可由小的通禀一声,告知夫人。”
段少连道声打扰,就要转身告辞。
刘涣却道:“不对,徐平正当少年,又没听说过他曾纳姬妾,怎么会无缘无故与夫人分开,一个住在城里,一个住在城外?”
蒋堂问道:“刘兄如何这样说?”
“这分明是听说了今天的事情,故意躲着我们!用这么个说辞,找个小厮打发我们离开,太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听刘涣说得振振有词,蒋堂心里也生疑,对段少连道:“刘仲章说得也有道理。”
段少连道:“不管说得有理没理,徐副使已经闭门不纳,我们便赶紧回去!”
刘涣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段少连:“希逸,今夜我们台谏所有官员,不惜得罪当权的宰相,孔宪长与范司谏带众人伏閤请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果徐平就在府里,而不敢出来见我们,那定然也是觉得我们做的有道理,只是畏惧权贵罢了!既然来了,我们何不把他逼出来,与我们一起劝圣上收回成命,以全皇上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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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无妄之灾
此时夜色已深,寒风起来,吹在身上冷得人瑟瑟发抖。街市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喧嚣的开封城慢慢平静下来。
段少连冲头的热血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听了刘涣的话,只是摇头:“刚才出来的下人已经说了,郡侯府里只有夫人在。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上去苦苦相逼,惊扰女眷,日后必惹非议。而且徐平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刘涣却不依不饶:“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去考虑那些!过了今日,皇后被废便就成了定局,我们这些台谏,必受千夫所指!此千钧一发之时,欲成大事,不需顾小节!”
见段少连还在犹犹豫豫,刘涣拉着蒋堂,径直到了徐家门前,大力拍门。
不大一会,先前的小厮再次开门出来,看看三人道:“官人还有何事?”
刘涣高声问道:“我且问你,徐平是不是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见我们,让你出来说这些托辞把我们支走?”
小厮一头雾水:“官人这话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那便就不用说了,只管让徐平出来见我们!”
自徐平升官,任谁来到郡侯府上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刘涣一看官袍就知道官不大,却口口声声地直呼徐平名讳,语气还奇冲无比。小厮虽然是下人,心里也有了火气。
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涣,小厮道:“官人,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楚,我们郡侯今夜歇在城外府里。你要找,只管出城去!”
刘涣冷笑一声:“你们是知道城门关了,才找这种说词吗?徐平在城外,怎么夫人又在府里?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