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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证据确凿,按律该打!你怎么又说免了?”
“法律不过是人情,怎么能那么死板呢?律法说是要打,又不一定要打,不是还可以折罚铜吗?”
“那一老一小,明眼看着家里连饭都吃不上,我向哪里罚去?”
“只要人活着,有手有脚,你还怕没地儿罚去?”
“那两人老的老小的小,难道你还以为他们能挣出钱来?”
“怎么不行?不是还有蔗糖务吗?老人还能砍柴呢,别的干不了,到蔗糖务烧火一个月也有几百文钱拿。”
桑怿看着徐平,脸色一正:“你不会真想让他们进蔗糖务吧?这可不是玩笑的事!他们可是交趾人!”
徐平道:“我管他哪里人,打你又下不去手,那就只好罚了。欠了官府的钱怎么能拍拍屁股走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你不要说得这样轻松!一者他们不是大宋治下编户,你收到蔗糖务交趾必定有人来说事。再者他们本身在交趾都揭不开锅,收到蔗糖务里不是罚他们,有吃有喝他们求都求不来。你觉得这样合适?”
“哈哈――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呀,在中原呆得习惯了,做事情有点畏首畏尾。怕交趾人找麻烦?交趾人得有多闲为这样两个人来闹事!至于在蔗糖务对他们两个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只要蔗糖务是真省了钱。他们是真能赚出钱来抵了笞仗不就得了?你想偏了!”
“不是我想偏,是你自己在骗自己!这样两个越境偷盗的人都进蔗糖务,事情一旦传回交趾,不知有多少吃不饱饭的人越境到蔗糖务来。你收是不收?”
“收!今年蔗糖务正缺人呢!”
“收的人多了,交趾或者甲峒会不会派人来跟你交涉?”
徐平在交椅上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来就来吧,我在这里等着。”
“云行,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感觉这两个月你故意在跟甲峒置气,生怕他们不会惹上门来。边事敏感,你还是小心一些。”
徐平什么也没说,好像睡着了一样。
自韦大郎和丁小牛领到了第一份赏钱,提举司的赏额还是改了。除非发生打斗,不得擅伤人命,即使打斗过程中把盗贼打死,尸身也只能领五贯钱,而活着的则升到了十贯。这是提举司的人商量过后,觉得不改的话。贪图赏钱的人都只会向老弱下手,真正的盗贼反而没人管了。
而小马蹄和他爷爷都被招进了蔗糖务,在凭祥峒附近的一处开田工地烧火作饭。虽然工钱都没入官府作为抵折杖刑的罚款,祖孙两个却也就此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哪怕有朝一日罚款交清了,他们也不会再离开。
祖孙两人的事情传开,从交趾那边逃过来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蔗糖务扩大规模正缺人力,徐平是来多少收多少。
离得最近的门州首当其冲,不过看着一天天加固的镇南关。还有在凭祥峒越聚越多的朝廷官军,门州黄观寿父子最终还是忍了下去,静静观看事态发展。
进入八月,徐平调到凭祥峒的厢军正规军已经达到了三千五百多人。包括新招的忠锐、安远两指挥。再加上蔗糖务的两指挥乡兵,已经接近五千人。
有兵壮胆,蔗糖务扩大规模的步伐越来越快,向南路已经修到了镇南关,东南方向则开始向渌州延伸。蔗糖务不但在开垦土地,还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周围人口。周围土州原来的奴仆家丁。一些闲散人口,甚至远至谅州的人都被吸进来。
门州到底是个小地方,黄家把自己的人看紧一点,咬咬牙还能挺住,作为交趾北方中心的谅州却挺不住了。
大山里面地广人稀,人口就是最大的财富,为了人口千百年来各势力不知打了多少仗,哪个土断能看着自己的人口被吸去?
八月初十,甲家先派人以谅州的名义找上徐平。
得了禀报,徐平转到长官厅,就看见厅里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些富态。
见到徐平出来,那人急忙上前见礼:“下官李庆成,见过提举官人。”
徐平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庆成,口中道:“李知州可是贵客,自本官任左江道提举,也有几年了,今年才见上你一面。”
李庆成面色尴尬:“下官俗事缠身,一向没得闲拜见官人,失礼了。”
谅州名义上也向大宋称臣,同时也臣事交趾,实际上被甲峒控制。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是大宋属下地方,却不拜见徐平这位顶头上司,这就说不过去。
徐平淡淡地道:“等你有闲可是真不容易,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说完,自己在主位上先坐了下来。
李庆成陪笑道:“上官面前,下官哪有坐的地方。”
“不坐也好。我这个人不拘礼,下面各土官来见,都有座位。――不过,你是例外,几年都不来见我,想来是忙得很。有话还是站在那里说,赶紧说完,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我们这些朝廷派出来做官的。不好骚扰地方。”
“官人言重了。”
李庆成额头已经有汗珠渗了出来。他来到这里,徐平如果把他当作交趾的地方官那就一切好办,可徐平把他当大宋臣子,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徐平作为顶头上司。上任几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突然就跑来谈判,有什么好谈的?
见徐平坐下不再理自己,李庆成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一时场面僵住了。
兵士端上茶来。徐平示意把两杯茶都放在自己身边桌上,端起一杯来慢慢喝着,并不理会李庆成。
见徐平气定神闲的模样,再想起来的时候甲承贵的交待,李庆成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官人,下官这次来,是有点小事要说。”
“哦,那就说吧。”徐平把手里茶杯放下,“到我这里不必拘礼。有话尽管直说。大家都忙得很,不要绕来绕去绕弯子。”
李庆成道:“是这样的,最近这两个月,我谅州治下有不少土民逃亡,听说都是到官人这里,进了什么蔗糖务做工。”
徐平淡淡地道:“哦,有吗?”
“有,当然有,而且还不少!我属下报上来,两个月就有几百人了!”
“嗯。什么时候有闲,我到蔗糖务问问,你不用着急。”
“官人,我怎么不急?再这样下去。我州里的田地都没有人种了!蔗糖务怎么可以招揽我治下人口?”
徐平把脸一板:“怎么就不能招揽你治下人口?难不成我还收了你的钱粮?”
“不是,官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庆成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那里是化外土州,一应使用全靠这些土民支撑,人口少了怎么成?朝廷当初封赏。可是许我李家世代相袭,产纳钱粮赋税的。”
“难不成我现在向你要了吗?还是你自己过意不去要来交?”
李庆成一下怔在那里,突然发现跟徐平按着朝廷的说法争来争去没意思,大宋允许他们家世袭知州,可也没保证让他要人有人,要地有地。
“反正吧,我就觉得,朝廷不该跟我们土官争人口。”
最后,李庆成也只有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徐平冷冷地道:“都是大宋治下子民,他们愿去哪里,只要不违律法,我凭什么拦着那些人?哪里吃得饱穿得暖,他们自然就去哪里。朝廷让你守地方,结果你让治下子民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还觉得朝廷欠了你是不是?你觉得,你是不是觉得朝廷要按照你的意思办事?”
“官人说的有道理,可是再有道理,也不能让我们土官吃苦头,不然谁会给朝廷守地方?没了我们这些土官,难道什么事情朝廷都要管起来?”
徐平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你知不知道,左江道已经行了括丁法?我记得布告也送到你那里了。”
“知道,可关我谅州什么事?”
“布告里说的明白,暂不执行的只有波州和田州及相关的几个地方,你怎么会认为不关你谅州的事。”
李庆成吃了一惊:“官人还想在谅州括丁?”
徐平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提举司发出去的布告是哄小孩玩的?以前没有找你,是你不得闲,我也不得闲,既然今天来了,你便回去准备一下吧。”
“官人真想在谅州行括丁法?”李庆成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谅州是什么地方?那里只是名义上是大宋属下而已,这位官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