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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没有人能够抵抗住这个诱惑,从皇帝赵祯,到众大臣,目光实际上都盯在了河西数郡上。迫不及待地要与契丹定下边界,便就是为了集中全力向西开拓。
后人对自己功业的评说,对徐平等大臣来说是谥号,对赵祯来说就是庙号。什么样的谥号和庙号好?《谥书》当然分了三六九等,不过自汉朝建立这套系统已经千年,谥号和庙号已经与人挂钩。曾经那些伟大的帝王用过的庙号,对于皇帝来说就是好庙号,大臣的谥号也是一样的道理。《谥书》只是一个原则,真正的美谥其实来自于前人,来自于自己的功业可以与前人相比,从而得到了同样的美谥。
两汉数百年,得到庙号的皇帝不过了了数人而已。刘邦的汉太祖,文帝的汉太宗,后世已经成了开国和继位者的专属,即祖有功而宗有德,以功德立国,后面的皇帝就不能再想了。其他的美谥,无非是汉武帝的世宗,汉宣帝的中宗,再加上光武帝的世祖和照烈帝的烈祖而已。赵祯对这一套熟悉无比,没有机会他不敢想,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也要搏一个美谥留给自己。开拓西域成功,就可以勉强当得起一个中宗,如果能够收复幽燕,当个世宗就名实相符了。至于历史上得到的仁宗,因为后主刘禅被人追谥的就是仁宗,显然不是一个美谥。人到了一个地步,对于功业的渴望,会超越一切。
眼前的这座青冢,便是在汉宣帝东征西讨,降匈奴、破西羌,囊括西域之后,帝国无法再延续其辉煌,而只能派一个弱女子去和亲。而且让王昭君一世留在北地,从胡俗,终身没有再返中原。国力强盛起来,去压服四夷或许并不困难,但能够延续这种辉煌,最大程度地解决掉子孙后世的隐患,才是最艰难的。
在这个年代,人们对汉朝功业的向往是徐平前世所无法想象的,或许那个时候欧洲人对罗马的感情才勉强可比吧。不只是在宋朝如此,契丹也是同样如此。契丹两姓,后族萧姓便就是追慕汉丞相萧何,而耶律氏的汉姓则是刘,取的是汉朝国姓。
这座青冢让徐平生出无限感慨,便是因为这个弱女子和亲胡地,是西汉强盛与衰落分界的一个象征。自己或许能帮着赵祯实现超越汉武帝的功业,甚至在文治上还可超越,但能够坚持多久呢?总不能靠着过几十年出个中宗,百年数百年出个世祖、烈祖吧。更何况最后一个烈祖还失败了,一生最辉煌的时候便是偏安一隅。
从自己所知道的千年历史中挑一套制度出来,套到这个时代的头上显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这种做法要是有用,他前世数百个国家,有着成套的制度可以学习,每一个细节都能够参考,做出点名堂来的国家有几个?大多数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只有那些没有办法的弱者,才不得不去邯郸学步。真正能够搞出名堂来的,无不是从别人那里学一些,结合自己的实际创制一些,最后自成一番天地。他的前世如此,这个世界依然是如此,未来永远是未知的。
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由无数细节最终催生而成,同样的历史事件发生在这里,就不会在另一个地方上演一模一样的事情。历史上的英国出现了“羊吃人”,出现了大宪章,那么在宋朝便就绝对不会出现。美国出现了大庄园和工商业的对立,出现了南北战争,在宋朝就绝对不会有。法国发生了大革命,宋朝同样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沙俄出现了彼德大帝的改良,最终形成了一个二元对立的国家,宋朝便就不会如此。同样的条件之下,面对同样的困难,在不同的地方必然会催生出不同的事件,这是辨证法的基本认识。简单类比,就犯了机械主义的错误。具体的历史事件,对徐平其实没有多少参考作用,有价值的是前世所学中,对这些事件发生原因的解析。
徐平不是神仙,他无法留给后世一套可保千年太平的规矩,那只能由这个世界的无数人一起努力才可以做到。他不知道什么一定是对的,但他知道跟前世所学的其他国家一模一样必然是错的。自己的路,终究是要靠这个年代的人自己走出来。
徐平所能够提供的,是做事的基本原则,解决事情的办法。并把自己所知道的,经过了千年时间验证的那些知识形成文化与制度,一直延续下去。
告诉这个年代的人什么是资本主义,要去组织议会,诸此种种,远不如让他们形成事前计划,事后总结,尽量进行各种演习有用。因为那些知识,对于这片土地,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在这个历史背景下,可能没有半点用处。
人不是神仙,哪怕是从千年之后而来,也无法知道千年之后是个什么样子。你千年前的事实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是因为很长时间主角是别人,自己做了主角必然是另一个面目。
百年之后,自己要由别人上谥号,会是什么呢?说穿了,跟皇帝的庙号去向那几位伟大帝王的庙号上套一个道理,自己当然会被向前世的文官武将上面去套。作为武将,无非是卫霍之功,作为文臣,就是萧何陈平。文武全才,那就只能是张良和诸葛亮了。
徐平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是什么,只希望不会超出这几个人的范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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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那便来战!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让人猛一个激灵。东方一轮红日初升,散发着万道霞光扫在阴山之下,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
远处有看不清的野兽在奔跑,偶尔好像还有野马的影子。牧草早已枯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声雁唳划破长空,震碎了这大山下,草原上的宁静。
徐平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对走过来的范仲淹道:“经略歇息得可好?天色已明,我们这便就前去会一会契丹的两位使节。天时已到,大军不能在这里干等下去。”
范仲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发的党项储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后面的粮草需要千里转运,一直等在这里确实不是办法。现在是九月,无论如何年前战事都要结束了。”
“是啊,这样等下去怎么行?是打是和,痛痛快快地来一场!”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马,与范仲淹一起直向东去。
青冢之下新设了一座军帐,便就是双方的谈判之所,这里正在丰州和云内州的中间之地。其实按照以前的规矩,是不用如此做的,都是这边派使臣到对面,谈过之后对面再派使臣过来,靠中间人传话往复多次,真正的主事者极少见面。这次是徐平提出来,双方带同样的兵力,两阵相对,在中间设帐谈判。有话赶紧说清楚,该打就打,该撤就撤。
到了帐前,徐平和范仲淹一起下马,与对面的耶律仁先和刘六符叙礼毕,一起进帐。
进了军帐之后,按照各自驻军方位,徐平和范仲淹在西,耶律仁先和刘六符在东,双方就座。契丹是以东向为尊,汉人的规矩是南向为尊,客座东位高于西位。耶律仁先和刘六符坐下之后,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在位子上已经压了宋朝一头。
两边各带五个随从,上了酒肉之后,便就分立帐外,非传唤不得入帐。帐内四人不带刀剑,免得一时起了争吵,失手打起来无法收拾。
耶律仁先此时是契丹的行宫都部署,刘六符是翰林学士,身份与徐平和范仲淹相差不多。此次的谈判,最少表现出来的,是平等势力之间的商谈。
随从出去之后,耶律仁先抢先抓起案上酒杯,道:“此地本是契丹境土,某为主人,都护为客,且饮一杯!”
徐平笑道:“这里是中间之地,无所谓主客。今日的酒是我带来,肉是大王带来,也没什么谁请谁。好了,饮过这一杯酒,我们便议正事。早谈完了,大家再痛痛快喝两杯!”
说完,与范仲一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耶律仁先和刘六符一样饮了酒,放下酒杯,有些悻悻然。
刘六符道:“都护,我们都是奉朝廷之命前来,自当忠心王事,这便议事!”
徐平点头,把酒杯拨到一边道:“讲实话,本朝认为现在依着各军所占,就此划分境土甚是允当。我们坐的这里,便就为边境所在。千年前明妃远嫁,本是汉人,却去大漠,一身而担两国。边界设在这里,遥想千年前明妃和亲之功,以示两国之好,岂不善哉?”
听了这话,耶律仁先涨红了脸,就要站起身来理论。刘六符在下边轻拉他衣袖,让他重新落座,对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