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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铁应了一声,他这狗腿子性格的,那是极会来事。当下马上脸上就露出扭捏之态:“先生,算了吧,他不见得……你要求高罢了,弟子其实也不太慢,若是一会他算得比我还慢……”
他不说还罢,听着他这么一揶揄,欧阳文火气就上来:“刘子坚。你只管说来,若是学生一盏茶功夫算不出来,便给你磕头认错如何?若是学生算得出来。你便把从人放归与我!”
刘铁听着犹豫道:“这、这,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总不能你不磕头,我硬去按你吧?你若是不要脸,一会借尿遁。多没意思……算了、算了。来这里也是寻个乐子,我还要陪先生应酬,刚和方总镇才喝到一半呢……”说着他又向丁一问道“先生,不若重新入席吧?”
丁一是看穿了刘铁欲擒故纵的把戏,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点头允许了,便望向方瑛,后者巴不得马上就把两方分开。当然就堆起笑脸准备招呼着大家重新入席,谁知这时却就听着欧阳文暴喝道:“丁容城。你不要怛护刘子坚!今日学生便要与他见个高低!”
听着他这么说,丁一微笑着对刘铁道:“子坚啊,如此为师倒真的不好偏袒你了。”
欧阳文抢上一步冲刘铁说道:“来来来!你我击掌为誓,若是一盏茶算不出来,学生便给你磕头认错,再自断一指给你赔罪!若是一盏茶里算得出来,你便立即放了学生的从人,还有,断下一指!”边上他那些猪朋狗友,不知道是真的觉得欧阳文无所不能,还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纷纷叫好起哄起来,似乎感觉得欧阳文就赢定了一般。甚至有人就寻了刻漏过来,准备计时;也有人去找了算筹过来给欧阳文备着。
刘铁被欧阳文欺到身前,一副无奈的表情伸出手去,与对方击掌为誓之后,便开口道:“甲池有水二千六百担,乙池有水一千二百担,若甲池之水,以每炷香二十三担的速度流入乙池,那么几炷香之后,乙池水量是甲池的四倍?”其实这题绝对不难,只要把两池的水加在一起除以五,后面的真就不用脑也能算得出来。但一时之间,欧阳文就收了轻视之色。
当听到刘铁说起第二道题:“有学生五十人,先生教学生从左路往右依次报数,教四与六倍数的学生向后转,现时面对先生的,还有几人?”这就让欧阳文脸色有点难看了,当听到刘铁说起第三题,“三人投宿需三十文,每人凑十文交给掌柜,掌柜因今日东家有喜,教小二退回五文,小二偷藏二文钱,把余下三文分给那三人,每人一文。如此,启始每人出十文,现退一文也便是每人出九文,三九二十七,加上小二偷藏二文也就是二九,问还有一文钱,是在何处?”听着刘铁说完第三题,欧阳文脸上变得铁青,连狠话也不说了,拿着算筹和算盘,开始拔弄起来,他身边的猪朋狗友不是真对他信心暴棚还是就想他死,马上就开始松开刻漏的泄水孔,开始计时。
不得不说,欧阳文还是有点水平的,前两题尽管对于此时大明的算术水平来讲,有点难,但他还是在半炷香的功夫里就完成了,但最后一条逻辑误导的题,他就真的愁!发愁啊!
因为这都不是算法的问题,而是整个逻辑的误导,得出来的错误算式,怎么推也是推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要解开这题,得把整个逻辑推翻再理顺才行。欧阳文卡在那里,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他哪里答得出来题?
别说大明年间的举子,现代受过正规九年制教育的人,一时不觉被误导,都想了许久没弄明白,这题基本就是要不一秒解答出来,要不越想越偏越钻牛角尖。其实说起算术的基本功,欧阳文要是比刘铁强的,刘铁那一盏茶的功夫,基础用在计算前面两道题,最后一题,他是第一眼就看出逻辑不对的,根本没花什么功夫就解了出来。
刘铁看着欧阳文把前面两道题只不过用了半炷香就解完,并且是清清楚楚答案正确的,当下就有点疯了,这是断指的赌约啊!正想着要不要认怂、服个软算了?边上方瑛和那些将领,于算术他们是不懂,不过看着刻漏才过了半炷香,欧阳文已做出两题,他们觉得这赌局,只怕刘铁是输定了,方瑛长叹了一口气,招手教亲兵过来,便准备叫他去请王来,这地头能压得住欧阳文的,也就是两省总督王来了,至于在王来面前丢脸?方瑛已顾不上许多了,总不能教刘铁在这里真的自断一指吧?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见丁一握碰上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这时刘铁也正好抬头看见丁一平静的脸,于是他稳了下来,他相信丁,丁一觉得对方答不出,便是答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欧阳文的面色愈来愈不对头,当听着边上朋友说道:“水已漏尽,欧阳兄,告诉他答案,教他心服口服……”那话还没说完,只听“哧”的一声,欧阳文竟仰天喷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是算到偏执,心力交瘁而又怒火攻心,又气又羞啊。
丁一看他可怜,便对刘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落井投石了,开口对那些呆若木鸡的欧阳文的朋友说道:“也是个痴人,于算术这一道,算是沉迷于中的了……赶紧把他抬了去问医吧,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如不是沉迷的人,不懂便不懂,也不至于会气到吐血。
欧阳文的朋辈才醒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搬弄着他,却又把气得吐血昏了过去的欧阳文折腾醒了,只听他醒来便喃喃道:“那一文钱呢?那一文钱呢?”却是始终念念不忘。
边上方瑛看着不忍,好心劝他道:“还理会什么一文钱?赶紧去寻医馆看看吧,好端端人就这么喷出血来,只怕这身子是要好生调养一番才行。”
“武夫!你懂得什么甚么!”欧阳文突然对方瑛发起火来,却戟指着丁一骂道:“丁容城,你当真心胸狭窄!家兄压了你一头,你却是念念不忘,以至今夜迁怒于学生,岂是道理!”
丁一听着不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这跟坐在家里被雷劈到一样的不知所谓,不禁向欧阳文问道:“令兄是谁?”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欧阳文气得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无他,在他心里,他兄长大抵是天下之间数一数二的人物,所谓压了丁某人一头,更是教他骄傲无比的事,谁知道对于丁一来说,居然连他兄长是谁都压根不知道!欧阳文气得大叫:“气杀我也!”连嘴角血迹也不去抹,跳着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丁容城你别装腔作势!家兄正是景泰一年恩科榜眼!”这压了丁某人一头的说法,便还真的是有的。
丁一想了想,点头道:“似乎榜眼是姓欧阳噢,不过叫什么来着?子坚可记得?”
刘铁苦笑道:“先生,谁耐烦记得那位现时仍呆在翰林院当个七品修编的人?您也太难为弟子了!”丁一师徒这倒不是有意去踩那位榜眼,只不过别说榜眼,就算状元又如何?丁一难道会鸡肠小肚的去记恨人家科举名次比他好,然后去对付他么?这真的连对手都配不上的人,如何去教丁一记得?
第二章筚路蓝缕(六)
聚仙楼的二层望出去,便见得繁星点点,宛如天上彼端也有着坊市,也有许多人家点起照亮黑夜的灯烛。但欧阳文却不知道,那天上坊市之中,可会有一个如他一般愤怒的人。他不只是愤怒,更有着许多的屈辱在心头。因为丁一和刘铁都走了,他们和方瑛那班将领,叫着亲兵把聚仙楼里那位妈妈扶起,便回去继续宴席。甚至,刘铁根本没提起和欧阳文的约誓。
他完全被无视了,很显然欧阳文不习惯被人漠视,他以为除了王来之外,自己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事实在遇到丁一之前,他很多时候也的确如此。所以当他身边的猪朋狗友出于好意劝他道:“欧阳兄,还是快走吧,万一那刘子坚想起先前击掌为誓……”
这就彻底点燃了欧阳文心里的戾气和愤怒,他一脚就把这同伴踹得滚下楼去,然后气急败坏地吼叫道:“混账!混账!教你也看不起我!”他环指着周围的那些朋友,“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就这么输了?说啊!”那些同伴或是怕得罪他,或是看着他可怜,都没有出声,于是欧阳文又抬脚踹了几个人,大家纷纷地闪避着,却就听他冷笑着说道:“我没有输!”
然后他就拔开人群,扬长而去。此间之事,自然有亲兵、小二报与丁一他们知道,其他人都在捧腹大笑,说着也就丁容城治得了这厮,要不然这家伙仗着王来钱粮方面倚重于他。在贵州是横行霸道,特别能恶心人而偏偏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