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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某人一句话,却就把景帝听得愣住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可以做出来的,对,如炼铁一样,炼出来的。皇帝若有兴趣,此间生意做将起来,依臣看来怕是不下十数皇庄所得的。”
这回轮到景帝被震撼住了,这玩意还可以做出来?他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却听丁一又说道:“但需两物,一是铁矿,一是晶矿,若得之,其他物件诸如些许白银相佐,应便能炼出这等玩意,使其行之天下,其利可观。”没有起居注,丁一是不忌讳言利的,事实上景帝也同样不在意。
景帝听着沉吟了一下,对丁一说道:“铁矿开采皆由官府所持……晶矿不知道是何物……”他说着就有着焦灼,又有点尴尬。因为官府是什么?就是士大夫阶层了,皇帝可以派太监去征矿税,但开采什么的,他真还插不太上手。
丁一却不在意,他却来找景帝入股,就早有了准备:“大同蔚州广昌县山中有铁矿,尚未被开掘;古北口铁门关外,热河上营处,有晶矿。”他所说的蔚州广昌,就是千百年后的涞源。关外那所就是千百年后的承德地带,此时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占着放牧,大明根本就没什么行政机构。
看着那镜子,如果卖出去,景帝感觉很大一笔收入,他心思也就活络起了:“尚未开掘,又是山中属官府所有,朕便许雷霆书院于山中设一分院,教化山民!”也就是把矿产变成书院所有者丁一的产业。
但接着景帝又犯难了,因为古北口外现在不属大明管辖啊!
丁一看出景帝的纠结,却就笑道:“晶矿一事,只要给臣一个名义,臣自去取便是。”烧玻璃要铁矿自然是扯蛋的事,玻璃不过是个由头,要弄铁矿才是真实的目的,至于玻璃什么成分?景帝这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货,是真不懂啊。丁某人早就等在这里,马鞍山、攀枝花什么的大矿山,丁一现在不觉得自己有实力去碰,但涞源那些小铁矿,他是知道的,派了人去看,此时还没开采,离容城也相对不远;至于古北口外的石英矿,他要的岂止是那个石英矿?大明境内也有石英砂贩卖的,要不他这玻璃实验从何做起?他要古北口外的石英矿,却是另一个套子了。
第五十七章工欲善其事(七)
一个名义,其实皇帝的存在价值,也就在于名义了。
例如再过一百多年之后,英国和西欧各国发放掠私证,有了这个名义,海盗对于敌国的掠夺行为,就被冠以正义了。又如教皇对于西欧各国国王的加冕一样,有一个法理上,名义上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但名义也不是皇帝想给就能给,这一点景帝很清楚。
若是皇权势弱大臣不给面子呢?就算景帝不知道拿破仑从教皇手上抢过王冠的事,他却是知道晚唐藩镇的乱态的,皇帝的名义?那时候皇帝就跟一个印章也似乎,叫怎么盖就怎么盖。
除非明太祖、成祖这两位在的时节,皇帝基本是可以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接下去的年月里,没有太祖、成祖对于国家和朝政掌控力的皇帝,是不敢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怎么不见有大臣敢去喷朱元璋?
所以景帝想了许久,才缓然开口问道:“如晋看着需要什么名义?”末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声明了一句,“何等名义可以参详,只是这兵甲钱粮,朕实在手紧啊,现时内库各种支出……”
“安北都护府。”
景帝真是吓得快要尿了,丁某人疯了么?别提都护府是弄唐制不是明制这茬,这真无所谓,可以仿五军都督府改叫安北都督府,问题是这么大一个机构,于谦也好、王直、陈循也好,谁不喷啊?宋朝也不过是在失地继续搞忠义巡社罢了,也没说在已不是自己实际占领区以外,然后弄个都护府的名头啊!这是跟瓦剌人叫板邀战么?
别扯什么不要朝廷兵员钱粮,许下这么大的一个名义给丁一,再有本事。靠他一人之人,怎么弄?到时瓦剌那边觉得大明要北进,又来备军作战,大明这边不得已又撤掉这名头,这要搞成一个让华夏与狄夷都笑死的笑话么?
景帝还没有后来正德帝那样,封自己当大将军的勇气啊。
“如晋不得戏谑!”景帝真的连声音都发颤了。
于是丁一退了一步:“安北军镇。”
军镇,大明边关也不过九镇,丁某人开口就要一个军镇?
景帝要不是寻思着自己是皇帝,他真想打人了。
“胡闹!”
“安北卫。”
“荒谬!”
“守御千户所。”
“不行!”景帝是越来越清醒了,要是丁某人一开始说千户所。说不定被即将到来的巨大收益晃花了心,也许景帝会一时迷糊应下,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了,“一个小旗都不行了!如晋不要胡闹了,大明万里江山。安能寻不着一处晶矿?偏偏要出古北口?”
丁一把眼一翻:“找得到别人早弄出来了,还等着你我君臣发财?”他指着那两面镜子说道。“这就是古北口外买回来的两大车矿石。加上数十斤精铁所锻。屡败屡试,终于按着古方上流传的法子,造了出来。总之,不行的话,皇帝您想个主意好了,反正得有名义。不然怎么招募人手去开矿?开了矿怎么往回运?名不正,则言不顺。”
牛皮,丁一是不怕吹破的,反正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跟他辩论分子式构成里。到底有没有铁的成分。至于说普及以后配方给他人所知,丁一也不怕,实验,总有错漏嘛,不实验,哪里能弄出来?
总之,就是把问题扔给景帝去想了。
景帝想了半日,也是被逼到没法子,跟丁一说:“要不算了吧,如晋须知,轻起边衅,生民涂炭,总不能为了一已之私……”说了几句,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丁一也不跟他争,也不去逼他,只是对景帝说道:“那就押后再议吧,先派人出关少量收购就是。只是臣与圣上商议这等事,总归是不方便,不如圣上派两个宠信的妃子,来参与此事好了;臣这边便由拙荆主持,可好?”
景帝听着点头道:“柳氏于商贾之能,确过奇才,若由她操持,却是教人放心。”毕竟大明皇家镖局的例子在那里,柳依依的操盘水平,还是很容易得到肯定的。对于丁一拒绝派太监来管事,景帝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大明皇家镖局被太监们管得每况愈下,景帝是清楚的。再说他的妃子随时请柳氏入禁内,就算频繁些,大臣恐怕是会喷,但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比起安北都护府,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止这一桩。”丁一似乎铁了心要景帝睡不着了,“若是能得了那处矿山,用那晶矿伴生的另一种钼矿石,佐之石膏、粘土、生铁,便能制成水泥,水泥者,和水如膏状,晾干之后如砖石,若成,一夜立城若非虚言!”
这玩意不得不说,又得牵扯到丁某人的信用问题了。
换别人说,大抵乱棍砸出去算好了。
但丁一说出来,景帝却不由得动容,不禁脱口问道:“此言当真?”
“臣如何知道?皆是梦中那人所授之古法。“丁一推得一干二净,却对景帝说道,”只不过他所教的法子,总不太完全,一些话也听不懂的。“他干脆跟景帝说起分子式来,”便如此物,说是核心所在唤作二氧化硅,臣是弄不明白的。“
”梦中所授?“
”嗯,醒来又许多东西记不住“丁一说着,低声跟景帝说道,”圣上以为,臣安能生而知之?无中生有?“于谦于大人不信鬼神,景帝却就不一定了。宋明两代的皇帝,往长生不老炼丹修道的方向奔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没追求了啊,都当到皇帝了,还能如何?就只能往修仙那路子走了。
景帝看着丁一,半晌不说话,想了许久,挥手示意兴安走远一些警戒着,却对丁一低声问道:“上回卿在南京,朕差人去问,卿之所言,可是梦中神人所指?”他说的是上回问东宫生日的事情,丁一跟他说,天象不见东宫易主。
“不是。”丁一摇了摇头,“是臣观天象所得。”
景帝吐出一口气来,似乎放下一副沉重的担子。
要知道,赚钱,有固然是好的,没有,也不见得日子就过不下去。
但立储这事,却就大大不同,景帝想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那可是政治上的大事情。
丁一告诉他不是,如何能不让他松一口气?
当皇帝的人,是很忌讳一些东西的,例如朱元璋在位时,有地方官员上贺表,里面有谐音为僧,或是字义上可以解为光头的,就会被认为是在讽刺朱某人当过和尚,那官员被杀得不明不白。
并且当丁一告诉他不是神人梦中所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