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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他哽咽着,提刀想替下丁一的位置。
丁一伸手把他拦在身后,一把扯开破碎的衣衫,任由**的胸膛去面对刀剑:“看到左边没有?我们的兄弟!他的脚刚才动了!向前!向前!孙伟你妈逼快去把他拖过来!”他们向前,丁一腿上中了一刀,跪倒在地,同时也捅死了那个对手,然后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挺着他的枪,又向前迈了一步,“向前!”
他们没有料到今日会于此死战,根本就没有装备,连长枪阵都结不起来;
他们身上都有着淌血的伤,胡山有一条膀子已经提不起来,半身浴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伤到哪里,更别提分担了大部压力的丁一,早已全身是血,不论是青色的长裤或是**的上身,都已尽是深红;
但他们的后背没有伤;
没有一个人背向敌人而受创,没有一个人转身而逃;
也许他们会死,但致命的伤口,一定是在前方。
丁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喘息着说道:“胡山退,孙伟上!执行命令!”他已感觉到胡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但丁一不想退,也许在文官、阉党、勋贵的谋划里,他可以妥协;也许为了建立自己的人脉,他可以无下限地贴上李贤;也许……有许多的也许,但在战场之上,对丁一来说,不存在也许。
这是他骨子里不能褪去的烙印,也许是他致命的缺点,或是优点。
丁一持枪的右手已经开始有点抬不起来,他很清楚这种痛感不是肌酸,而是肌肉拉伤。但丁一依旧站在最前方,他便如一杆腰硬根粗的战枪,可折不可弯。
胡山喘息拄着长刀,他没想过要面对这样的战阵,他认真地按丁一所要求的训练自己、训练新兵,心内却是以为效忠丁一才这么干的。所以一遇事危,他下意识就选择保得丁一活命,因为这样自己家小也就有个出路,他不在意豁出去这一百多斤。
但不是这样,跟他所想完全不是一样。
不论是丁一或是丁一平时教给他们——胡山心里很不以为然——的刺杀动作;不论是面对的敌人,还是浴血奋战的同袍。
他没有想过会这样。
脚边那个被孙伟拖过来的兄弟,挣扎着想爬起来,胡山单腿跪下,按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杀、杀贼啊……”他微弱地说道,刚才在马上如投石机的弹丸一样被掷出,终究是让他伤势惨重,他虽然振作,虽然努力,但实在不足以爬将起来。
胡山抹了一把头脸上的血,解开皮袋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袋塞到这位同袍手里:“还能喝得了酒么?”
“能……就是困……”
“兄弟,慢慢喝,不要睡着。”
第一百零七章血腥序幕(四)
胡山三两下剥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袍,用它抹了一把脸之后缠在左臂上持起长刀站了起来:“先生退,胡山上!”丁一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而是侧身捅倒了一个对手之后,后退半步让胡山顶替自己的位置。
这才是丁一希望看到的胡山,作为一个小队指挥官这本是他的职责,而不是丁一来充当这样的角色。丁一退下来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寻找着阵亡军士的装备,那些绞合起来的长刀,并且将它们一把把递到手里没有长兵的军士手中。
于是片刻之后那近百杀手便听到胡山的嚎叫:“预备用枪!防左刺!”
薄薄的队列,短短的队列。
如海浪面前的堤坝一般,不能被淹没。
有四次,那指挥杀手的头领,也就是白莲教里瘦绿愁红之中红、江湖人称红莲业火,以为不出三息,就能将丁一等人斩杀刀下;有七次,胡山觉得自己下一刻将不能呼吸了,觉得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但每到这关头,丁一就会替下最为疲累的军士,亲自顶了上去,身上添上几伤创口,杀死几个敌人。
胡山变了,变得疯狂,当短时间内一次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又一次次在对手刀锋前活下来之后,人要么会如胡山之前的感觉一样:下一次必无幸免;要么便如胡山现在一般,觉得自己似乎是杀不死的。
于是他用尽气力,吼出了一个极为正确的命令:“前行!冲锋!”
七人组成的队列,放倒身前的敌人之后,开始了小跑。
杀手不是军队。
伤亡达到三成,不崩溃的军队足以称为精兵。
杀手不是精兵,而单单被丁一干掉的。就不下十人,他们的损失早已超过三成。
如果一直围着胡山他们攻击,保持这种压制性,也许再过半炷香,胡山他们就会力竭而亡。而这些不是精兵的杀手,也将取得最后胜利。
但当胡山他们开始冲锋,战场的铁律不可抑制地生效,超过三成伤亡的队伍,不是精兵,便会崩溃。
不单胡山他们开始疯狂。连他们的敌人也觉得这些人似乎永远也杀不死,而自己的同伴一个个不停的倒下,而现在对方居然开始反击冲锋,七个赤着上身头脸浴血的敌人,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就这么仗刀而来!
他们崩溃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丁一在高呼:“弃械跪地者不杀!”都几乎没有什么人理会。杀手不是精兵。但有一点大约他们要比精兵更擅长,那么就是逃生,特别是占了地利的场景之中,一个连事先都不选好退路的杀手,不太可能被红莲业火看上,来参与这笔大生意的。
“停止追击!”丁一看着那些杀手的遁走。喝止了胡山他们的疯狂,而在他们七个人清醒过来,混然不信自己被伏击的情况下战胜了十倍的对手时,丁一皱着眉头再一次打断了他们将要爆发出来的欢呼。“警戒哨,打扫战场。”
一般来讲,杀手不会带上自己的钱银来杀人,但这拔杀手,无疑是极专业的,无论是卖汤饼还是扯风筝,或许这本就是他们平素掩饰身份的营生,至少在他们发动之前,就算是丁一也看不出伪装的成分。所以他们身上有宝钞也有碎银,做生意总得备着散钱。
所以居然清出了十来两重的碎银子,还有这些杀手因地制宜,利用营生家什隐藏的武器,例如丁一手中那把糖葫芦小贩的战枪,就有三四把,至于现场遗落的各式匕首小刀之类,便更多了。
“手中长刀接口不稳的,换成长枪。”胡山总算进入角色,安排了两个人警戒,又对其他军士如此吩咐,“把那口锅捡起来,去那边弄点水来,烧开了煮点肉吃……”这一行人战到几乎力竭,如果不吃点东西,哪里有气力走得回去?再说谁规定那些杀手不能卷土重来?
丁一看着,却就暗暗点了点头,胡山总算有点模样。这东西再怎么训练总是虚的,单是见血也不行,得临阵阵列于前,才能见分晓。象胡山他们在长街伏击时也是见过血,但那真不算临阵,有心算无心,有骑战对步战。这回才真真是临阵,胡山身边也不是一开始就合练,手底下本身就有功夫的几个兄弟,而是一溜的新兵,这才算是练出来的精兵。
卖汤饼的那些面粉、香料终究是没人敢碰,天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了毒?这杀手的东西还真不好说。于是只能如胡山说的一样,把砸断了一只耳的铁锅洗干净了,在死去的马匹身上割了些肉,煮着吃。虽说丁一在准备出来打马球时,叫了大家带点盐,气力不济时可以兑成盐水喝,但这有下盐的肉煮好了,真的没有人想吃。
身前一地狼籍都是散活的内脏、肠子、尸体,血虽大多渗进去土里,但那发黑的颜色却使方才那一幕历历在目,至于血腥味更不用去提弥漫在空气的那些了,单是大伙身上一块块凝结的痂,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那味道就呛了,谁吃得进锅里的肉?
孙伟站在锅边,咬咬牙想吃点,突然向外奔了几步,狂呕出胃里一堆早餐的残食。
这下呕吐的味儿混在血腥味里,更是教人恶心反胃。
“这么有纪律性?”丁一找回了他的匕首,抹拭干净了走过来,笑着这么说道:“作战就餐就不用列队唱歌,赶紧动手。”说着捞起一块肉扔在笋壳上,用匕首切割起来,吃得有滋有味,“这肉炖到此时正好,不算太烂,不过马肉真糙,大伙随便弄点应付肚子吧……”他说着话,吃得也不慢,不一会竹笋壳上那块怕有斤余的肉,已吃了三分一。这场景对丁一来说真就没什么了,作为一个狙击手他试过潜伏时在更恶劣的环境下进食。
胡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反胃感,也学着丁一捞了一块肉,咬牙吃了起来:“都他妈是苦人家的出身,过年都不见得能放量吃肉的,装什么斯文?都吃!谁他妈吃不下的,一会弄些树枝编个扫帚,把这里扫一扫……”
这下连刚吐完的孙伟也连忙跑去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