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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书信是李东阳写的,大约就是他到了埃及之后,被同样也有着罗马执政官头衔的于谦,征召到运河总督衙门出任一个类如同知的角色。这个丁一是看得明白,于谦是在培养李东阳,在手把手教他熟悉政务。
但接下去李东阳所说的事,就是丁一感觉郁积的事了。
主要就是李东阳整理了华夏本土来的私人书信,列了个节略出来——这个也是丁一授予他的事务,把丁一的私人信件进行整理归纳之后,再列出条目方略上来。因为丁一着实太忙,不太可能一一去看那些书信。而这年头主要的通讯方式就是书信,又不可能不看。所以他主要是看李东阳的章略之后,觉得有必要亲自看原件的,再去查阅。一般的唱酬应答,就交给李东阳去回复处理了。
而这上面有一条,是成化元年,李贤丁忧归家,阁臣陈文接任首辅。
丁一觉得有种莫名忧悲填塞在心头,一时却说不出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不过此时正是与奥斯曼对峙之际,他着实不敢分神,也只能强行抑压下心里那份感情,去处理军务。
丁一却不知道,此时在埃及的运河总督衙门里,李东阳却和于谦,也正在说起这件事。
“此事万不可教汝父知晓!”于谦极为严肃地向着李东阳说道。
因为景帝主持的过继,所以李东阳在官方族谱上,是姓丁的,包括他应试等等出身文字,都是姓丁的。这年头的过继,不是后世那样摆桌酒就算数的事。所以不单于谦,世人皆将李东阳是当成丁一儿子看待的,要不钱皇后怎么会选他入宫,去给自己儿子伴读?
此时少年成名的李东阳,却是满额密密麻麻的汗珠:“老大人!此事到时家父知晓,东阳如何承得父亲的雷霆之怒?父亲与大伯、二伯,虽为异姓,情同手足,大伯骑鹤西去,如何能不据实告知?”
于谦喷起人来,是一点不留情面的:“汝虽聪慧,幼便称神童,然无决断!”
谁敢在于少保面前谈决断?这位一决断起来,就敢说出“君为轻”的,所以被于谦喷无决断,李东阳倒也不见得难受,只是苦笑道:“东阳不敢当聪慧之言,但着实此事当真是不可为啊!”
因为要瞒丁一,就要把其他书信提起关于李贤逝世的这件事,全都按下不提,那不是扣一封信,是要扣下一批信啊!李东阳真的不敢想像,到时丁一发现,他要如何去面对丁一的怒火。
“当断不断,安能任事?如晋此间正是沙场纵横,千钧一发,岂能以此乱其心神?”于谦不耐烦地一拂道,“汝不敢断,老夫断之!涉及此事书信,皆押于老夫处,士麦那事了,老夫自与如晋分说就是!”
第七章风萧萧(三)
不单单是把李贤逝去的这桩事体瞒下来,于谦还在做别的安排:“汝上旬、下旬便在是总督衙门学习政务;中旬去营里巡巡。”营里,自然不是指团营,那是成化改元就撤了编的。也不是提苏伊士总督衙门的标营。
于谦说的营里,是在苏伊士运河总督衙门、开罗、亚历山大里亚、伊斯梅利亚,开设的外籍兵团训练营。他是有呈了条陈给丁一的,要了两个外籍兵团的师级建制。丁某人现在倒不为这点钱担忧,因为外籍兵团的待遇,比华夏籍士兵要低很多。
养多两个师,基本上也就差不多等同于两个华夏籍士兵的营级单位。
再说战争红利不提,单就华夏本地经过十来年,已开始有了规模的工业化,在柳依依操作运营之下,也足够支撑丁一这边的运作。所以对于于谦的要求,他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不过如果丁一过来这四个训练营看,他就会发现问题。
因为于谦根本不是在训练外籍兵团。
李东阳对于谦的指派自然是不敢违抗,只是苦着脸道:“老大人,这边厢东阳自是按着老大人的章程来办。不过……”他放心不下的,还是截流了华夏来的信件,担心丁一发现之后的可怕后果。
“老夫指派汝巡营,汝还不明白么?”于谦皱了皱眉道,“不必再议!此事便如此定了!”
“是。”李东阳看着于谦下了结论,他自然也不好再争执下去。
他当然明白,于谦的意思。就是指派他去训练营巡视,这样的话。就算丁一知道了这事要怪他,李东阳便也多了一个为自己解脱的籍口。
但于谦很快就叫住要辞出去的李东阳:“营中事。万万不能轻视之!万循吉有抚民之能,杨维贞、李迂斋能督军民事;刘祐之有参赞之责;王世昌更是帅才,杜展之也足独当一面。汝好自为之。”
丁一手下这些人,都各有各的出色,于谦是在提醒李东阳,要用心去办差事。不然的话,他虽是丁一的过继的儿子,如果一无是处的话,只怕也是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
“东阳谨记。”这神童出身的人物。当然是分得清好孬,知道于谦是为了他好的。
看着李东阳出门去,于谦脸上却就浮上了忧虑的神色。
“于先生。”这时公事房外却有人低声轻唤,于谦抬起头来,却是在莫蕾娜身边的兴安。
这曾任过司礼监太监的兴安,在埃及数年,可谓是游刃有余的。
毕竟马木留克在埃及的统治就是一种近乎奴隶式的架构,而丁一的强势入主还有租界的存在,让兴安有了很强大凭仗。更不要提还有运河总督衙门的存在了。所以这位当年的大明内相。手腕是不缺的——华夏的官僚,别管外廷内廷,这琢磨人的功夫要不成,想爬到首辅还是司礼监?做梦吧!
加上有着强势后盾。兴安现在几乎把握了近半埃及事务。
不过他对于谦,仍旧如当年一样的客气。
陪在兴安身边的吏目有些尴尬,喃喃道:“少保。公公……”兴安硬要闯入来,身上穿着华夏的蟒袍玉带。品级在那里。又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说是丁一赐他的物件。虽说上面没有“如朕亲临”,但有丁一自己刻在上面的名字,吏目也不好硬拦;兴安又说事关重大,就这么硬冲入内来,那七八个吏目,也真没办法。
都是在华夏过来的旧吏,于谦也不想太过难他们。
所以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吏目退下:“下不为例。”
那些吏目如蒙大赦,连忙磕了头退下去。
“兴安公公,怎么有闲过来老夫这边?”于谦是仍旧不冷不热,士大夫对于阉人的歧视,在于谦身上,是有着充足的体现了。当年王振权倾一时,于谦都敢不低头。何况于就是景帝在位,那也是要对于谦称“先生”的,别说兴安这景帝的奴才。
“于先生,开罗那边的训练营,咱家来的那日,又死了三十一人。您看能不能缓一缓?”兴安也不在意于谦在态度,这位向来都是如此的。他专门从开罗跑来苏伊士,是有不得不来的原由,“这日日有练死了的尸体抬去焚烧,开罗的百姓是颇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啊!”
每一日都有死人,不是说一个月,是每天。
人都是有父母妻儿的,这么死法,再怎么隐蔽处理,也难免会有风声漏出来。
但于谦却毫不在意,仍在批阅案上的公文,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苏伊士这边,每日伤亡的人数,也差不多是这个额度。这档事,值得公公专门跑这么一趟?”开罗到苏伊士,别说这年代,就是现代,也不近啊。这么一趟过来,不单时间,体力消耗也是很大的,兴安也不是壮年了。
“于先生,埃及这边都有些贱民在底下说,女法老王用鲜血沐浴,以期永葆青春,以博少爷的喜爱!也有些贱民在风传,说是少爷授予六少奶奶法老王的头衔,恶了历代的法老,这是法老们的诅咒!”兴安无奈地取了手帕,一边抹着汗,一边向于谦陈说着。
听着这话,于谦终于抬起头来,搁下手下的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取起案边的凉茶喝了,方才开口道:“公公是在这埃及热昏了头么?”然后于谦又拿起笔,继续去看那堆公文,似乎连说第二句的兴趣都没有。
兴安坐在那里,连杯茶也没有,他是渴得要紧,无奈只好自己走到公事房门头唤了声,看着有吏员探头出来,方才道:“取些汤水来用!没点眼色!”毕竟也是做到大明司礼监太监,现时也是埃及势高权重的人物,来讨杯茶水,也真是郁积。
谁知那吏员不敢应他,却小跑过来,得了于谦首肯,才下去操办。
“公公,学生这边的官吏,皆要事务在身。”于谦颇为不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又不理会兴安了。其实他是故意的,再怎么不通人情,也不至于人家上面来,连杯茶水都不给啊。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兴安昏了头。
兴安终于喝上口茶,喘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