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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比北
都说苏松财赋半天下,如今的松江府除了种水田之外,棉田亦是无数。每年棉花收割的季节二各地都有过来收棉的商人。张绰原本名下就多有绸缎庄和布店染坊,原先每年一半的收入就来自这里,之后又染指海船营生,在松江府的产业自然不全家人抵达了一处别业时 闻声而来的管事们竟是挤满了前院。
女眷们的马车直接从旁边角门入内,掀开车帘瞧见张绰已是从车上下来,一群人乱糟糟地磕头问好。孙氏不禁放下了车帘。又对杜绾笑道:“绾儿,既然到了这儿,也不忙着赶路,我们到你老家逛逛如何?”
杜绾没想到孙氏会提起这个。顿时一愣,随即才笑道:“娘既然要去,我怎有不应的道理?张堰镇确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不少都是上百年的读书仕宦世家。相比之下,杜氏倒是不算什么,沈家才是一等一的大族。”
孙氏这才想起丈夫提过。杜家般出张堰时是因为族人贪婪,于是喜氏还把家里的水田和房子都卖了。三间祖宅也只是托族长管着,再加上族里因之前给杜祯立嗣子的事情闹了一闹,只怕这一趟回去也不得消停,顿时也就改了口。
“算了算了,也不知道越儿在京城孤零零的怎么想着你们,这功夫不耽误也好。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之前跟着越儿到这里呆过,还遇到过偻寇,那地方可得带我去瞧瞧
听孙氏这么说,琥珀秋痕自然都笑了,双双答应了下来。虽说这别业几年也难得住一次,但房间到是收拾得极其干净,一干人安顿了之后。早有人送了饭食进来。直到孙氏带着儿媳等人用完了饭,又吩咐人带静官几个孩子前去休息,张掉这才进来。
“接下来就是从这里坐船到南京,转道运河北上,一路上比之前的海船要平稳得多见妻子听到坐船两个字便面露苦色,张悼随即岔过了话题,看着杜绾说,“刚刚几个管事到是说到一件事情,说是从衙门听说,有人查过松江府几家大户的鱼鳞册,又去实地问过田亩,这其中便有你们杜家,还有沈朝廷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对于本家族人并没有太多感情,但当初自己出嫁时,毕竟是几个族老从松江府送东西添妆,再加上嗣子毕竟要承袭杜祯这一脉,闻听此言,杜绾自是不敢怠慢此事。寻思自己陪嫁的那个田庄在南京附近。父亲在松江府这一带已经是完全没有田产了,她又斟酌了片废便问道:“爹,那人可说过,杜家名下的田产有多少?”
“亲家名下应该是没有寸土,但整个杜氏名下,大约有两千亩良田。分散在十几个族人手中,这分摊下来也就不算什么。杜家如今经商的人不少,有钱了就置些地产。这都是有案可查的,牵连不到亲家。但我听说,沈家兄弟名下的田多了些,大舟有一千亩。”
闻听此言,杜绾不禁心中一跳。她人在张堰镇生活了十多年,不的不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这田间地头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尽管官府定期重造黄册和鱼鳞册,重新核定税赋和人口。但这其中的猫腻却是多多。
佃户世仆往往被大户人家认为是私产,很少上黄册,而不少开垦出来的熟地也往往挂靠在做官人家的名下。毕竟,尽管官伸免征数目有限。官府却从来不会按额征取。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父亲自然是清白,沈家兄弟的田亩也并不多,但其他人呢,这一次难道就只单单是查询了松江府的田亩?
杜绾只沉思了片刻便醒悟到这里不是地方,便连忙寻了他事遮掩过去。秋痕素来是不在这些事情上留心的,自然不以为意。见孙氏乏了就扶了她去休息。琥珀原也惦记着孩子,但总觉得杜绾刚刚那表情实是奇怪,脚下就慢了一步。
果然,她随着杜绾正要出幕子,后头张悼就出声吩咐道:“一路坐海船也辛苦了。肛主歇两天再走。越哥媳妇不妨去张堰镇走走看看,要是蚓们怂意走。也不妨一起捎上。”
情知张绰刚刚看自己的脸色。兴许是猜测到了什么,杜绾忙回过身来答应了。等到回了自己房间,她便招手把琥珀叫上前来,原想说写信的事,但想想又觉得这一趟来去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就笑道:“算了。兴许是我想多了。娘既然兴致好。明日我少不得陪着她去张堰镇走走。你和秋痕自己忖度忖度,要是放心得下孩子就一块去,要是放心不下,就在家里留着好好歇一歇。”
琥珀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哪里会明日跟着去添乱,忙推辞说在家照看女儿。连秋痕的主也一块做了。这才辞了出去。她这一走,杜绾不由得按着眉心和太阳穴,心里突然觉得异常惦记着丈夫,不知道他可到了京城,授了什么官职,是否一切还好,”
想着想着,她就不知不觉在贵妃榻上打起了盹,朦朦胧胧间眼前晃过了一张张面孔,到最后依稀瞧见张越掀帘子进来,就被一个声音猛地惊醒了。
“娘!”
听到这一声唤,杜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静官拉着三三站在下头。一大一小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尽管是大热天,但兄妹两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是天青色纱袍。一个是白银条子小对襟衫,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杜绾没看见跟的人。听见门外崔妈妈正留着人说话,知道一双儿女是崔妈妈有意放进来的。便起身把三三抱到了贵妃榻上,又拉着静官坐下。
“你去过祖父祖母那儿了?”
“娘,都快到晚饭时候了,祖母也是睡到刚刚才起身,让我和妹妹来瞧瞧您。”静官一边说一边扫了扫杜绾的脸。随即一本正经地说,“祖母说,娘要是乏了就不用过去了。正是田倦的时候,各房里自毛用自己的,晚上也早些休息,祖父也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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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绾原本想强撑着去公婆面前一同用饭,此时听到这一席话,不禁觉得浑身酸痛,顺势就坐了下来,也顺势吩咐琥珀秋痕不用过来,都早些休息。留下儿女用了晚饭,她亲自把人送回了房,这才叫来了崔妈妈。
“明天我要陪着太太去张堰拜客,你再挑上两个伶俐老成的媳妇和我一起去,等的时候多打听点消息。尤其是各家的大小庄田,你打听打听可有生人来问过消息。”
早先杜绾出嫁的时候没有陪嫁的家人,崔妈妈虽是后来才服侍的,但胜在谨慎嘴紧,久而久之,这张越和杜绾身边的大小丫头已经换了两茬。唯有她一直留着。她对于外头的大事只是一知半解,可既然是杜绾吩咐了,她便立刻点了点头。
“少奶奶放心,我回头就去挑人。明日我跟着一块去,准把实情套出来。”
京城夜禁乃是从一更三点八点十二分到五更三点四点十二分,夜禁钟声一过,大街上便不允许有人行走,公务、疾病、生产和死丧则不在限制范围之内。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往来的串门子以及出条子叫堂会等等,都可归入公务范围之内,五城兵马司的巡夜人绝不会贸贸然把人拦下来。
但即便如此,不论是多大的官。夜晚回家必然不会招摇过市,一过一更三点,街头便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打更的梆子声。
然而,这一夜,那些临街房子晚睡的人们无不是被一阵阵疾驰而过的马蹄声惊醒。好卓的移开门板观看动静,怕事的则是索性连窗户都关上了,至于各家官员府邸临街的那些倒座房,仆人们都被惊动了起来。一面往内中报主家,一面差遣人到角门上的小窗中打量。这当口,倒是没人会急急忙忙出去。
得知外头有大动静,张越也就没有再留着张起和张赳,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了,两兄弟回去对家里也应该会有个交待。把人送到东角门。他顺带往外张望了一下,见胡同口的宣武门大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禁在心里沉吟这一夜的异动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少爷…”
回头见是满面忧虑的连虎,他就摆摆手道:“不打紧,晚上让人留意门户,告诉上下不用慌张,好好睡觉就好,这事情和咱们家没关系。”
张越如此淡定,连虎集后那几个外院的门房仆佣彼此对视了一眼,全都感到安心了些。而张越吩咐了关门。就转身往里去,快到二门的时候。看见高泉正守在那里,他也没多嘱咐什么,只让收拾干净葡苟架底下那些东西,随即就径直入内。
转眼就要七月了,不知道父母和杜绾她们都走到哪了?
这一夜,有些人可以淡定,有些人却没法从容。尤其是那些个在睡梦中被锦衣卫破门而入从床上拖走的人更是如此。一整夜,京师各处都上演着这样惊心的一幕,只大多数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没一个是官阶颇为不凡的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