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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正平被列刚那一下跌得双膝剧痛,但更让他惊骇的却是李知府这口气。挣扎着直起腰,他连忙陪上了小心,眼睛忍不住往另一边站着的方敬苗一祥和李国修瞧了一眼。见他们都是眼观袅袅观心和从前几日没什么两样,他只得问道:“府尊大人,这是从何说起
话还没说完,李知府便不耐烦地喝道:“其顽不灵,本府和你磨了半个月牙了,没这个耐性再等你自行开口认罪!来人,将他拉下去,先敲二十小板!”
眼见两个差役上前架起了魂飞魄散的徐正平,又堵住了他的嘴将其拖了下去,李知府这才长舒一口气,招手把方敬叫了过来。因见公堂上的那些差役无不是垂手低头,他便对方敬笑道:“方小弟,送消息来的人就说镇远侯已经走了?”
公堂前的月台上这会儿已经传来了沉闷的竹板声和男人的闷哼声,方敬侧耳听了听,旋即便收了神回来,对李知府点了点头:“府尊大人,消息是大人特意让人送来的。绝对不会有假。昨晚上徐家就已经抄出了东西,据说琼州府那边也已经是人证物证全都到手,现如今镇远侯自身难保,决计不会再管这儿的事。大人还说,李知府这半个多月来着实辛苦了。只忙过此事之后,他还有另一件要紧的农务大事要和您商量。”
听着前头,李知府已经是松了一口大气,但等听到要紧这两个字,他立时心里猛地一缩,等弄明白是事关农务,他这才不自然地笑了笑,心想自个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真的想想,之前镇远侯顾兴祖上门兴师问罪,这事情也是府衙赛龙舟上出了刺客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再说,跟着那位张大人,吃亏倒霉的人固然多,可立功受赏的还不是同样不少?
“好好好,方山弟回去之后就请转告张大人,我随时候召。”
说话间,外头那二十板子已经是打完了。依旧是两个差役架着徐正平的胳膊把人拖了进来,又丢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一回,徐正平却是连跪都跪得不成样子,只是抠着地上的砖缝半趴在那儿,死死咬着嘴唇这才没有放声。他落地就是富家长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脑子里满是疼痛的他几乎没有听清楚上头问的是什么,本能地答了两句,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架了起来,这一惊顿时满身冷汗,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几个字。
“大人饶命,小人愿招!”
傍晚,落日的余辉将天边映得通红一片。一阵响亮的云板声之后,布政司衙门这一日的晚堂就此结束。属官们自是各回各的官癣,三三两两的差役们也都出了衙门。相比前些日子的提心吊胆,如今的他们都露着轻松的笑容。毕竟,那个丧门星似的镇远侯已经走了。
“哟,小方少爷和李少爷苗少爷回来了!”
一个眼尖的差役瞧见那边牌坊下头有人飞驰而来,众人连忙让开了道。待到方敬三人在门前停下,几人又殷勤地上去牵马执镫,笑问道:“今儿个审完了?明天什么时候再过去?”
“明日就不用过去了!”方敬见众人全都愣住了,这才解释道,“李知府今天发了威,把那个讪师给赶了出去,紧跟着便让人打了徐正平二十大板。那家伙生怕再挨打,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咳,这些上多的就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骨头,原来死扛,不过是想着有镇远侯当靠山!”一个差役嘴快地叨咕了一句,见别人都看着自己,他却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他也不想想,若是背后没了人,一个讪棍能顶什么用?三位公子赶紧进去吧,大人该等急了!”
方敬这些天很是领教了那位讼师的牙尖嘴利,没想到最后能够解决这个精通大明律的家伙,靠的却仅仅是强权,心里已是感触颇多。等到和李国修茵一祥一同穿过二堂。他忍不住对两人问道:“你们觉得,咱们这些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李国修和苗一祥对视了一眼。前者认认真真地说:“公理自在人心。”
后者却是沉默了一会,旋即才一摊手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两人说完,又冲方敬问道:“方大哥,你呢?”
方敬袖手望了望天空,旋即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公理自在人心不假,可行公理却不可无方。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假,可若他无自知之明呢?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可如今当官的,又有几个不畏权贵?”
第七百四十六章 名臣气度
原城紫禁城仁寿宫。
尽管张太后在朱瞻基即位之后便拒绝了群臣所请的垂帘但皇帝亲政一年以来军国大事莫不禀报若有疑难她更是常常派内侍加以提点。这一天除了皇帝之外这儿还多了一位外臣塞义夏原吉和杨士奇黄淮。四人之中两人是部堂首臣两人是内阁重臣眉头和帝后一样都是皱得紧紧的。
而朱瞻基见他们久久不说话。索性就站起身来。
依四位卿家的意思两广蛮乱究竟如何。”
四人之中论资格则为塞义论宠信则为杨士奇因此皇帝这一问。他们没有贸贸然开口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塞义便欠欠身说
大藤峡蛮乱由来已久而琼州府的黎人则是多年不曾有过动乱此事仍需谨慎。只镇远侯征蛮一杀便是千余人 实在是有伤朝廷仁德。至于广东那边的事情镇远侯虽只是轻车简从前往仍是莽撞了此。”
勤劳王事其心可嘉”黄淮硬梆梆地插了一句 便郑重其事地说。的远侯既是征蛮将军这是他的分内事去一趟广州也无可厚非。要紧的是此前是否已有预兆而广东布政司隐瞒不报镇远侯既然报广州府衙一众官员曾在端午节遭遇黎人刺客 ”
这件事情不要提了”
朱瞻基一下子打断了黄淮的话 毕竟秦怀谨虽说是水乐朝便提督市舶司的太监并不是他的人他也一度想把人换下来可这毕竟是宫里人 话一出口他才醒悟到张太后正在旁边自是缓和了口气说 此事是此事彼事是彼事不要混作一谈”
见众都不再说话 他便扭头向张太后问道 母后怎么看。”
军功向来以猛的为上平蛮为下广东一向太平纵使有蛮乱世出不了大乱子。”张太后扫了众人一眼语调极其缓慢 张越是太宗皇帝时便任用的年轻才俊在朝在外功劳赫赫若是广东真有蛮乱。他应当不会瞒报再说张谦亦是多年老中官更不会随随便便附和他上折子。而镇远侯毕竟是在贵州镇守多年也不是头一次平广西蛮乱按理也不会信口开河。既然难决且不忙着申饬或是责问等等看那边的奏报。可以让都察院挑一员精干御史让锦衣卫也准备着随时出发去广东。”
太后圣明。”
连同朱瞻基在内 众人对于张太后这老成持重的措置都挑不出任何理来于是只得齐齐遵令。等到四全部阁大臣一同退出仁寿宫塞义自是和夏原吉一路。杨士奇和黄淮同行了一阵见其频频咳嗽不止便亲自搀扶着他的胳膊,又劝他不宜太过劳累。然而黄谁却只是摇了摇头又以内阁少人为由让杨士奇先回内阁直房自己一路慢行。相士奇正踌躇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宦官走过来便招手叫来一个搀扶了黄淮这才匆匆先走了。
虽说有人搀扶但黄淮这一路蹒跚而行 脚下步子仍是极慢。他昔日是二甲第五名进士也是后来最早八内阁的人专掌制敕可一直却屈居解猎之后。好容易等到解借黜落却又是胡广更得圣意他仍是屈居次席后来更在大狱中呆就是近十年。在那十年天底下的人仿佛都忘了还有他发么个昔日的天子信臣他的儿子就是想到狱中见他一面前是难能。可等到一夕复出黄府又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世态炎凉不外如是 可是他为之在牢中困顿十年的主君却已经驾鹤西归。如今他名义上是内阁次辅却不复洪熙年间的信赖了。
到了内阁直房所在的院子他就甩开了那个宦官径直穿过大门往里头走。因最里头一进只有阁臣以及特命的宦官能进 自然是不见一个闲人。他袖着双手穿过第二道们。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杨荣洪亮的声音。
不愧是太后心里是明镜似的。只是不曾当面说破罢了。广西蛮乱由来已久可广东能有什么蛮乱。黎人几乎全都集中在琼州府那是一个孤岛断绝了补给等等他们便是等死再说了那此黎族土官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的性子盘刷下民倒是一把好手要割据广东真是太高看他们了”
黄淮眉头一皱就听到杨士奇平和地答道 话虽如此但镇远侯既然送来了那样的证供总不能置之不理需得示公心 时了幼数丁忧艰归宜山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在家休养我瞧着宗豫的咳嗽老毛病仿佛又犯了内阁事务少不得你我和弘济多担当一此。”
那是自然。说起来宗豫兄实在是有此逞强了我那几天瞧见他咳出来的痰颜色不时总得及时医治才是他也当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