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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娘不要忘了,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家里头稍稍有些埋怨我听着也就当耳边风过去了,但周嫂子那些话已经不单单是过头,说得不好听就是怨望!”孟俊这会儿脸上肃然,再也没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神色,“无论是父亲还是我,对于将来也没什么太大地想头,能保住保定侯门楣不坠也就够了,正因为如此,这节骨眼上不能不小心。大伯父家的弟弟妹妹咱们以后可以多照应也好,接过来也罢,但规矩却得重申,否则就是给家里招惹祸事!”
和孟瑛一样,吕夫人也一向觉得孟俊太恬淡太不管事,如今听他破天荒道出这么一番话,她寻思片刻不禁有些惊喜。
正要答话,佛堂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夫人,大少爷,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往
”
得到这么一个消息,吕夫人顿时念了一声佛,孟俊连忙扶着她往外头去,而刚刚听了老半天却什么都没听懂地孟昂便蹦蹦跳跳跟在后头。及至祖孙三人出了佛堂到了院子里,正好看见孟瑛进来。与早上出门时的沉郁相比,此时地孟瑛赫然神采奕奕,唯独额头上那一团青紫的痕迹却看着触目惊心。
“老爷,你这是……”
“没事没事!”孟瑛随手把下人都赶开了去,随即三言两语说了面圣的经过,末了便叹道,“若不是已去的老爷子面子大,这一关怕是咱们怎么也躲不过去,偏偏皇上还看中了俊儿,这真是万千之喜!夫人,这几天家里头太不像话,该好好整肃一下,否则若是让人家告一个怨望,那就真地招惹祸事了!”
瞥了一眼孟俊,吕夫人顿时把最初的犹丢得一干二净,因笑道:“俊儿刚刚也和我说了这个,我待会就去小议事厅。谢天谢地,总算是过去了!”
相比父母的欢天喜地,孟俊此时更多的却是庆幸。倘若皇帝不看已故祖父的面子夺了保定侯的诰券,只怕眼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吧?他和妻子张晴固然是琴瑟和谐,但若是到了那个份上,即使是他,可能在那些流言蜚语下保得住自己的妻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行逆也可能牵连无数,真真是兴也一人,败也一人!
午时一刻,京师西四牌楼正是人山人海。往日外乡人最是流连那四柱三楼描金油漆彩画的木质牌楼,但这会儿那上头斗大的“履义”两个字却无人去瞧。虽说决死囚都在秋后,可寻常处死的却都是些无关紧要地小民,哪里像这一回杀太监那么轰动?前排的人可着劲抵挡后面人的推搡,后面人一面拼命往前挤,一面踮起脚尖拼命往前头瞧,唯恐错过了那鬼头刀杀人地情形。
而文人雅客之类的则是云集在刑场四周的高楼上,全都在议论这难得的盛况。有地说此情此景不下于昔日纪纲凌迟处死,有的说皇帝终于恍然醒悟诛除权阉,有的则是低声议论起了那一夜四处破家拿人的情形,也有人酸溜溜地冷笑了几声。
“若那时候换成是我,未必比张元节做得差!”
在这种闹哄哄的情形下,挨着窗栏杆一桌坐着的三个人却一言不发。万世节和夏吉原本是最喜欢说话地,可方敬郁郁寡欢,他们俩也就不好说什么。虽说那天方家兄弟总算是交了一番心思,但方锐却坚持不肯吐露自己如今的景况,到了最后仍是一走了之。结果,这四天京师仿佛犁地一般被锦衣卫和东厂带人犁了一遍,可方敬还有兴趣来看杀人。
“这平日里顶多值十几个钱的位子东西今天却要卖一贯,真是黑心到家了!”
万世节不满地撇了撇嘴,旋即看到下头那三辆囚车过来,这才闭口不言。眼见得旁边的人群把无数烂菜叶果皮朝那三个不死不活的老太监扔了过去,他又轻哼了一声:“黄俨一个太监,抄家所得竟是珠玉宝石不计其数,还有黄金万两银数十万两,死了活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低低地嘟囓:“大哥将来也会如此么?”
夏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宽慰了一阵,旋即就和万世节面面相觑了起来。敢情这个小家伙今日来观刑不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好奇,而是惦记着这个?想起那个骂不醒的家伙,万世节只觉恨的牙痒痒地,在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千万次。就在那边三个囚犯被一一提上刑场的时候,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地响声,紧跟着便拥上了几个壮汉,不一会儿,一个相貌不怒自威的老者和一个青年便出现在了楼上。
“老天爷!”
万世节一眼就认出了那边地两个人,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顺手拉了拉夏吉的袖子,于是带着友人也一同头皮发麻。然而,让他们更加没想到的是,因楼上的大方桌这会儿除了他们这里已经都给人占满了,那伙计竟是把人往这边引了过来。一时间,万世节和夏吉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拽起了懵懂的方敬,那脸上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朱宁跟着朱棣过来,看见这边三个人如是光景便明白他们认出了自己这一行。觉着其中那个年长的有些面善,她不免多瞧了两眼,但却想不起来,也就搁在了一边。而朱~扫了一眼两人,认出了上科探花如今留馆的夏吉。他隐约记得张越和其人交好,不禁皱了皱眉。
“行刑就这么好看,难得休沐一天也居然出来看热闹?读书人的心性哪儿去了?”
“黄大人,家里孩子好奇,所以咱们陪着他来看看。”万世节见朱宁在朱棣左首坐下,那伙计已经被几个壮汉赶开了去,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读书人空谈仁义不见血,事到临头不免少了几分血性果决,所以小孩子要看热闹,咱们也不好阻了他。”
朱棣审视了方敬片刻便言简意赅地说:“坐。”
眼见方敬还愣着,万世节连忙拉起他,在最下首的位子坐了。瞧见空出的只有右手边的座位,夏吉只能在心中大骂万世节不讲义气,随即硬着头皮坐下。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喝。
“午时三刻,开刀!”
一时间,无数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刑场上,朱棣也不例外。
当看见那一闪而逝的血光时,他面色丝毫不变,只是在听到围观百姓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时,脸色这才冷了下来。虽说那天夜里在右顺门下定决心杀人,但他之后还犹豫了许久,谁能想到那老东西竟然贪没了那么多东西,竟连朝鲜贡物也敢私藏,赫然是第二个纪纲!
想到这里,他便随口对身后侍立的一个中年人说:“这三个老货既然死了,在你那边的人犯也应当严刑拷问够了,三日之后一并杀了,一个不留。”
早料到是这般结局,袁方便面无表情地微微躬身,又朝那刑场上的血泊扫了一眼。纵使皇帝宠信,一旦得意忘形走错了便是如是下场,这教训他一定会牢牢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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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第四百零一章 福星,灾星
州临大运河,京师往南京的驿道必得经过此处,原本大城,如今北京成为京师,北上旅人行商众多,此地自然更是日渐繁华。然而,因今年这段日子的天气异常寒冷,运河封冻驿道积雪,因此有不少往来客商和上京赶考的举子都被堵在了这里。然而,对于德州上下的一群官员来说,住在运河行宫之中的那一拨人方才是最最要紧的。
一连数日,从知州到同知判官,一大群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员几乎把德州上下的名医都给搜罗了一个遍,一股脑儿全都送到了行宫,可结果却是皇太孙依旧高烧不退。于是,从德州赶往旁边各府州县请大夫告急求援的快马络绎不绝,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皇太孙在德州地盘上出事情的后果,从上往下的官员就是睡觉也睡不好。这天一早,一夜无眠的德州知州大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正预备赶往行宫,一个差役却上前报了一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
“大人,皇上打京师派人过来接皇太孙入京。
那位大人领的都是御前亲军,已经到行宫了。”
尽管这会儿形容憔悴,但这位知州大人仍是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顿时生出了一肚子火气:“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该早些击鼓呈报的!要是上头怪罪,少不了你们的限棍!”
永乐皇帝朱棣当初镇守北平无拘无束惯了,即使成了天子也不愿意垂拱而治,登基之后除了北征就是北巡,于是陆陆续续沿运河建造了数座规模不小地行宫。德州这座行宫乃是山东境内的唯一一座,自然是历年修缮,这次终于又派上了用场。一干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