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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呢?”这种除法运算不是难为人么,二黑只好咂嘴回问道。
“四万六千辆马车以上!”王贤沉声道:“每次派出的民夫和牛马车,也都有据可查,三次运输使用的牲口,一次比一次少。且哪怕最多的一次,牛车马车骡车的数目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辆,连三十五万石也运不了,请问,多出来的一半,是怎么运的?莫非有乾坤袋一样的法宝?”
“嘿嘿,怎么可能。”二黑挠头道:“果然有问题。”说着笑笑道:“就算他们有乾坤袋,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不长教训,明知道广灵县有匪徒劫道,还每次都要满载给人家送粮,莫非山西官员是那个什么……申物流的出身?”跟王贤混久了,他连‘凯申物流’都知道,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来的梗。
结果连他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愤慨道:“二百一十万石粮食啊,就这么让他们弄没了!”
“说的不错。”王贤点点头道:“但不止那些粮食,还有六万头牲口,无数盔甲兵器,弓箭枪炮!”
“现在终于知道刘子进为啥那么强大了,纯属让这帮人给喂肥了的。”二黑愤然道。
“这些粮食车马,怕不是刘子进自己私吞的。”王贤冷笑道:“连年亏空的山西藩库、太原府库、平阳府、汾州府……今年却是大丰收,基本补上了往年的窟窿!”这就是王贤要似不相干的山西藩司衙门账册的原因,现代审计学的一条基本原则,就是通过纵向分析各个关节、横向分析各个部门,来对账目进行审计。
“填窟窿干什么?”二黑不解道:“亏的又不是自己的。”
“平时自然不在意,”王贤啐一口道:“但明年可是外察之年!他们当然要为自己的乌纱着想!”
“瞎,这不是县衙六房常干的事儿么?!”二黑惊呆了。为了应付检查,书吏们常向地方富户借入钱粮,待事后返还。想一想道:“不,他们比咱们还黑,咱们至少有借有还,他们却直接吞没了。”
“不错。”王贤点头道:“虽然账面上看不出来,但从钱粮变化的时间上看,至少一半的钱粮,压根就没往大同运,直接在太原就坐地分赃了!”顿一下又道:“有样学样,运到大同的钱粮,肯定还会被扒一层皮,落到刘子进手里的,也就是三成最多不过四成!”
“……”二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更可怕的是,”王贤的脸色也愈加凝重道:“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必然是一早就知道,粮食肯定运不到宣府去,不然对不上账,他们统统要掉脑袋!”
“难,难道……”二黑艰难道:“他们一早就打定主意,瓜分掉一半钱粮,然后让刘子进来背黑锅?”
“当然这黑锅也不白背,刘子进起码得到了三分之一的物资,足够他发展壮大了。”王贤点头道。
二黑都懵了,他知道王贤看账本的功夫独步天下,却不想他竟然从账目上,看出这么多可怕的问题来。这是要官场地震,哦不,是要一片人头落地啊!
王贤的眼睛里,却渐渐闪出光来,一副闻鼙鼓而思破阵的神态!
第四百一十五章山西病人
看着他这副表情,二黑居然有些害怕,小声道:“大,大人……”
“呵呵。”王贤笑笑,恢复到慵懒的神态道:“看来传闻不虚,山西官场已经是蛇鼠一窝了,就算不是养寇自重,也是养虎贻患。”说着摸着毛茸茸的下巴,笑起来道:“不过他们要真是屁股干干净净,我们只能干瞪眼。现在多好,闭眼瞎撞也能逮到几只兔子!”
“其实大人把这份东西交上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二黑胆子其实大得很,但现在,他们人在山西腹地,只有一千兵马,而且还在太原中护卫的军营驻扎,被人家五千兵马看得死死的。如果要彻查此案的话,无异于与山西文武为敌,再加上虎视眈眈的晋王爷,真要把对方惹毛了,他们肯定走不出山西去。
“远远不够,这些从账目上得来的推测,不足以改变什么。”王贤却摇头道:“还得有更直接的人证物证才行。”顿一下,朝二黑笑笑道:“放心,老子逃命的功夫,可谓天下一绝,死不了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黑讪讪一笑,问道:“大人准备怎么干?”
“我准备……”王贤正说着,周新禀报道:“贺知府来了。”
“我准备生一场病。”王贤把话说完,便对镜自怜起来道:“看这消瘦的面颊、凌乱的胡茬、忧郁的眼神,装病什么都不用化妆。”
“大人生病干什么?”二黑不解道。
“你不是跟他说我病了么?”王贤白他一眼道:“不行,为了效果更逼真,还得加强一下,赶紧把吴为的药箱拿来。”又对周勇道:“你跟贺知府说,我衣衫不整,请他稍候。”
两人赶紧出去,不一会儿,二黑提着吴为的药箱过来,王贤打开翻了一气,找出个写着‘发热丹’的瓶子,倒出一粒黑乎乎的大药丸子,郁闷道:“就不能弄小一点?”
“我给大人碾碎了吧。”二黑忙道。
“算了,”王贤一咬牙,把那大药丸子塞到喉里,用茶水送服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使劲拍拍胸脯,起身道:“走,去会客!”
沿着游廊走到半路,药效就发挥出来了,王贤感觉一阵脚步发飘,眼前发花,险些被门槛绊倒。二黑赶紧扶住他道:“大人,这药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吧。”王贤也有些吃不准,奶奶的,没病乱嗑药,我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当贺知府一见到王贤,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他满头虚汗,面如白纸,神情委顿,绝对不似作伪。
“哎呀呀,上差病成这样,”贺知府赶忙上前扶住他道:“还起来干什么,快回去躺着去。”
“不可失礼。”王贤强笑一下,气喘吁吁道:“大人请坐。”
“还坐什么呀我,”贺知府对扶着他右臂的二黑道:“赶紧扶你家大人进去躺下,别再让他乱动。”说完一面让人叫省里的医官赶紧过来,一面和二黑将王贤扶回去堂下,给他掖好被角后,贺知府一脸严肃地对王贤道:“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随便糟蹋身体,你从江南来到山西,本来就水土不服,再加上劳累,不病才怪呢。”
待他说完,王贤轻声道:“今天是和有关官员面谈的日子吧……”
“谈什么谈?”贺知府气结道:“感情我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听我的,什么都先放下,安心养病,一切等病好了再说!”
“下官皇命在身……”王贤却摇摇头道。
“仲德老弟,老哥私下说你一句,差事是皇上的,身子是自己的,折腾坏了,什么都白搭!”贺知府语重心长地劝道。
“唉……”王贤无奈地闭上双目,终于不再坚持。
贺知府果然什么都不问,让他好好休息,便出了里间。却没离开,一直等到省里的医官来了,给王贤把了脉出来,他才急忙问道:“钦差大人得的什么病?”
那白发苍苍的老医官沉吟好久道:“钦差大人浮脉为阳表病居,迟风数热紧寒拘……”
“你是在显摆能耐,还是在报钦差的病情!”虽然医官也是官,但这种杂职在四品知府眼里,跟仆役没有两样,贺知府厉声呵斥道:“快说,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那医官吓得一激灵,只好说人话道:“钦差大人应该是患了风寒,烧得很厉害,似乎又转成了伤寒。”
“伤寒?”贺知府不禁一惊,伤寒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容易死人的,“会怎样呢?”
“华佗曰:‘伤寒病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医官尽量简单道。
“说人话。”贺知府却仍觉着啰唆。
“总之就是发病初期好治,时间长了难治。”医官无奈道:“我观钦差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六日入胃,且热毒在外。胃若实热为病,此症已是三死一生了……若再恶化,身上就会出赤斑,则五死一生,更剧者黑斑出焉,则十死一生,但论人有强弱,病有难易,得效相倍也。”
贺知府惊得都顾不上呵斥医官了,忙问道:“你能治么?”
“至少山西省内,下官不敢妄自菲薄。”医官有些骄傲道。“下官祖上正是写《伤寒杂病论》的医圣!”
“失敬失敬,”贺知府松口气道:“那就赶紧开方子抓药,这段时间你不用干别的了,专门照料钦差大人,”说着狠狠一瞪眼道:“要是上差有个不妥帖,你就找根绳子吊死吧!”
“是。”医官无奈地应下,还以为搬出老祖宗来,能让知府大人放尊敬点呢,谁知在人家眼里,医圣也不过是个大夫。
又吩咐周管家要照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