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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朱高炽很想说,父皇,您老终于醒悟了。但他多年来小心翼翼,养成慎之又慎的习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转念一想自己前番的奏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改口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敢认同。”
“恕谁的罪?周新还是你?”朱棣冷冷道。
“是恕儿臣的罪,儿臣认为周新的话纯属老朽之言,父皇要是听他的,会耽误我大明的千秋功业!”朱高炽正色道。
“知道就好……”朱棣终于收回目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的控制力再强,管不了自己的身后事,如果继承人不认同他的施政,将他的事业悉数推翻,那将是他最大的失败。所以他不能接受一个和周新一样想法的太子,这才出言试探,好在朱高炽够警觉,这才有惊无险地过关。“你要是周新一样的蠢人,朕迟早废了你!”
“儿臣绝对不敢!”朱高炽忙摇头道,心里狂呼侥幸。
“不敢就好。”朱棣哼一声道:“浙江大风潮,杭州府百姓遭了大灾。昨日又有奏报说,出现了瘟疫,一时民动如烟,眼看又要兴起流民潮,你说该怎么办?”
“回父皇,若无法绳之严,大灾必生大乱。浙江布政使郑藩台宽仁有余,威信不足,宜派一强有威信之人,补上周新的缺,这是当务之急。”朱高炽沉声道。
“谁能补他的缺?”朱棣淡淡问道。
“儿臣不知。”朱高炽缓缓摇头道:“或许有人有这个能力,但是威信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是以儿臣不敢乱讲。”
“说错了也赦你无罪。”朱棣面无表情道:“你要不说,就算了。”
朱高炽突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把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一横,咬牙道:“回禀父皇,浙江按察使最好的人选,就是周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天心
朱高炽一语道出,大殿里针落可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朱棣长久的沉默不语,让朱高炽感到快要窒息过去,才缓缓道:“既然太子开了口,朕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就让他滚回浙江去吧!”说着提起朱笔,在早就准备好的二尺皇绫上,写下大大的一个‘赦’字,然后丢在太子面前。
朱高炽顿时欢喜至极,重重叩首道:“父皇万岁!”
“别高兴太早。”朱棣却冷哼一声道:“这个差事你亲自去办,”说着看了看墙角的沙漏道:“马上就午时正,距离开刀问斩还有三刻时辰,你不得骑马坐轿、也不能有人搀扶,靠自己的力量走去太平堤,能不能办到?”
“这……”朱高炽愣住了,他少年时重病一场,虽然最终保住性命,但腿脚也落下了残疾,后来身体日渐肥胖,行走极为不便,出入都要有人搀扶,现在皇上竟让他自己走去太平堤,这不是难为人么。
“怎么,办不到?”朱棣淡淡道:“那就没办法了。”
“儿臣尽力而为就是!”朱高炽深吸口气,咬牙道:“如果周新命不该绝,会让儿臣赶到的。”
“说得好。”朱棣颔首道:“赶到赶不到,一切都是天命……”说完便闭上眼道:“你还磨蹭什么?”
“儿臣遵旨!”朱高炽向父皇行礼,将地上的皇绫捡起,吹干了上面的朱迹,小心折起来,收入袖中,然后扶着杌子吃力地站起来。
朱棣目光冷漠地看着他肥胖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到殿门口,然后转身拎腿越过门槛,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缓缓垂下眼睑道:“黄俨,你头一次去诏狱时,是怎么跟周新说的?”
“臣……”听皇上问起这茬,黄俨登时魂不附体,好在他也是燕邸旧臣,还出使过朝鲜,见过大风浪、大世面,尚能强自镇定道:“按皇上的意思问他,你想当比干,却把皇上置于何地?他回答说,大明朝不是商朝,没有比干,也没有纣王。然后臣就让他说明和锦衣卫的过节,再没有其他了……”
“是么?”朱棣冷冷道:“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朕,周新的回答。”
“臣,怕皇上以为我是在替他说话,”黄俨使劲咽口唾沫道:“又以为他会在奏章里说……”
“哼……”朱棣冷冷一瞥,黄俨登时汗如浆下,双膝跪下。好在朱棣最近身体不适,又被这件事搞得极厌烦,并没有再深究的意思,只是冷冷警告道:“下次再敢自作主张……”
“臣就一头撞死。”黄俨磕头如捣蒜。
“知道就好。”朱棣冷哼一声道:“传旨,命东阁大学士杨荣即刻赴陕西传旨,召西宁侯宋琥返京;并会丰城侯李彬议进兵方略,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是。”黄俨如蒙大赦,赶紧去内阁传旨。
给杨荣派这种苦差,显然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帝心如帲谑恰V皇钦獾坌模膊皇强梢运嫘乃蛭耐飞匣褂刑煨模肀呋褂谐夹摹⑾旅婊褂忻裥摹扉χ站渴怯写笾腔鄣幕实郏莱甲雍桶傩盏南敕ǎ凰踝耪憬拇蠛3保褪巧咸斓氖揪坪醭夹拿裥暮吞煨亩疾幌肴米约荷钡糁苄拢挥卸婪虿趴梢载韫颂煨摹⒊夹暮兔裥摹�
终究,还是顺势而为之吧……
永乐皇帝的顺势而为,可能是世上最残酷的一种了。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那条瘸腿上,如果不能在午时三刻赶到刑场,非但周新救不了,太子的声望还会一落千丈。臣民们不会管朱高炽是否有残疾,都会产生浓重的失望情绪,这是太子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朱高炽只有豁出去,咬着牙,一步步向宫门挪去。
北苑内的宫人、侍卫、官员,明里暗里都目光复杂地望着朱高炽那一跛一跛的身影,见他缓缓地走过长长的御道,用了比常人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宫门口。
宫门处的禁军和当值的太监,见太子一瘸一拐地走来都惊呆了,忙一齐向他行礼。东宫的太监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满脸大汗的太子喝止道:“有旨意,我要自己走着去太平堤。”
怎么可能?东宫的太监们惊呆了,看太子从仪天殿走到禁门,就已经筋疲力尽、摇摇欲坠了,这里距离太平堤还有足足二里地,怎么可能按时走到?
这时候,杨士奇正好走到宫门口,低声对呆若木鸡的太监道:“还不给殿下找副拐!”
太监们这才恍然大悟,忙大声道:“拐,快去找拐杖!”只是这玩意儿虽不稀罕,却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还是一个东宫侍卫灵机一动,从太子车驾上拆下一根横木,递到太子手中,权且充当拐棍。别说,这玩意儿虽然不合用,却能支撑太子沉重的身躯,让他又有走下去的力量。
北苑高高的朱墙下,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无数侍卫宫人围成一个大圈,护卫和引导着圈中的太子,拄着棍子往太平门方向行去。越来越多的官员得到消息,加入到护卫的行列中。禁军侍卫们虽然不能动弹,却也用肃穆的表情行注目礼……
无数双眼睛含着泪,望着颤巍巍的太子,虽然没人敢伸手碰他,但一旦他体力不支,定会有无数双手将他扶住,绝不会让他们的殿下摔倒。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满含感情地盯着太子,有锦衣卫早就骑马奔驰而去,先到太平堤去通风报信。
太平堤上,朱高煦和纪纲虽然没喝多少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跪在行刑台上的周新,都已经有些微醺了。
这时突然刑场外一阵骚动,两人微微皱眉,从高处俯瞰下去,就见栅门打开,一名旗校翻身下马,飞奔向监斩台而来。
这时候,肯定没什么好消息,纪纲挥挥手,示意侍卫放他上来。果然,那旗校登登登上台,跪在两人面前禀报道:“皇上下旨,赦免了周新!”
两人登时脸色大变,但两个酒杯都稳稳捏在手里,显然都是定力惊人之辈。沉默片刻,朱高煦伸出手道:“旨意呢?”
那旗校一愣,我只是个报信的好么。
“旨意在谁手里?”纪纲沉声问道。
“在太子手里。”旗校忙道。
“太子!”朱高煦一咬牙,竟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太子是走着来的,”旗校赶路太急,有点喘,这才调匀了气息,把话说完道:“皇上好像有旨,要太子步行来刑场……”
“什么?”要不是众目睽睽,朱高煦肯定一脚把这浑蛋踢下台去。纪纲竟乐了:“就他那条瘸腿,一个时辰能走到么?”说着看一眼摆在刑场正当中的日晷。这年代杀人是有严格限制的,一般的犯人都是立秋处决,正是极阳转阴的时刻,人命归于天谴,合于当死之义。就算是斩立决的犯人,等不及秋后,也要定在午时三刻。这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死人的魂魄会立即消散,不会形成冤鬼。所以这个时刻是丝毫不能出错的。
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