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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32年秋到1934年春,由董作宾、郭宝钧、李光宇、刘燿、石璋如为主力队员的考古学者,在殷墟进行了第七、八、九次连续性发掘,并把目光由小屯转移到后岗和洹河北岸的侯家庄南地、南台等处,发现了梦寐以求的王陵区,而商代王陵之所在,此前从未见诸史籍记载。
1934年秋与1935年秋,由梁思永主持的第十、十一、十二次殷墟发掘,对已发现的王陵迹象紧追不舍,继续扩大战果。此时,史语所考古组主力几乎全部调到这一推进历史知识最前线的发掘行列中来,发掘专业人员达到了整个殷墟发掘的鼎盛时期,除总指挥梁思永外,另有石璋如、刘燿、祁延霈、胡福林(厚宣)、尹焕章、李光宇、王湘、李景聃、高去寻(晓梅)、潘悫等考古组“十大金刚”(南按:又称“十兄弟”),另有临时工作人员与实习生马元材、夏鼐(作铭)、王建勋、董培宪、李春岩、孙文青,外加史语所元老级人物傅斯年、李济、董作宾。傅、李、董三人是作为视察的高级人员由南京来到安阳,穿梭于考古发掘现场,协助梁思永处理各种棘手问题与事务的。其间,黄文弼等监察人员参加了第十二次发掘工作,而法国汉学家伯希和与中国学者徐中舒、滕固、王献唐,清华大学的闻一多携燕京大学的陈梦家,以及河南大学师生相继前往工地参观。一时间,在几十平方公里的殷墟发掘工地上,大师云集,将星闪耀,气势如虹。胸有成竹的梁思永充分表现出一个战略家的宏大气魄,规划周密,指挥若定,每天用工达到550人以上,如果连研究人员和参观的学者计算在内,最多时达到近600人的数字。据参加发掘的石璋如回忆:西北冈的发掘,有五个最多,即:参加的工作人员最多;用工人最多;用钱最多;占地最多;收获最多。其中“单就工资一项来说,每人每天工资四角,五天发一次,每人二元,五百人,五天便要发大洋一千元。本次工作102天,除了星期天、下雨天停工,实际的天数约85天,要发十七次工资,即一万七千元。这个数字在现在听起来,简直不算回事,可是在当时听起来,真是骇人听闻。一万七千元,那还了得!”此次发掘的收获,除了甲骨文之外,仅从后来参加教育部第二次全国美展展品目录总说明来看,“其中十之九出自安阳城西北十二里之侯家庄西北冈,十之一出自城西七里之小屯村北地。侯家庄为殷代陵墓之残迹,小屯村为殷代宫室之遗址。”'27'
三次大规模殷墟发掘,使湮没地下数千年的古老遗址得以大面积揭露,考古人员共发掘10座王陵,以及王陵周围1200多座小墓和鸟坑、兽坑、车马坑等祭祀坑。所揭露的商代大墓规模浩大,雄伟壮观,虽经盗掘,成千上万件丰富精美的铜器、玉器、骨器、石雕等出土文物令人瞠目,举世震惊。
1936年,继郭宝钧主持的第十三次发掘之后,梁思永主持的第十四次发掘,在寻求甲骨方面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著名的编号为YH127号商代灰坑中,一次发现带字甲骨17096片,其中有300多块是未破损的整版甲骨且刻有卜辞。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甲骨出于同一坑中,说明相互之间有某种内在的联系,比之零星出土的传世甲骨残片,其学术价值更高一筹。这一重大发现令学者们欣喜若狂。
1937年春,由石璋如主持的第十五次更大规模的殷墟发掘再度展开。此次发掘从3月16日开始,一直延续至6月。此时,华北地区已是战云密布,局势一日紧似一日。面对一触即发的中日大战,为防不测,殷墟发掘不得不于19日匆匆结束——这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前最后一次发掘,也是国民党统治时期中央研究院考古人员与殷墟考古工作的最后诀别。
至此,由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主持,从1928年开始的殷墟发掘,共进行了九年十五次,出土有字甲骨24918片,另有大量头骨、陶器、玉器、青铜器等器物出土。发掘规模之大,牵涉人员之多,收获之丰,前所未有,在世界考古史上亦属罕见。这一创世纪的伟大成就,“在规模上与重要性上只有周口店的研究可以与之相比,但殷墟在中国历史研究上的重要性是无匹的。”'28'
当发掘人员于匆忙中将出土器物整理装箱,风尘仆仆押运到南京钦天山北极阁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大厦,喘息未定,额头的汗水尚未抹去,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了。
◎胡适在摇摆中前行
1937年7月下旬,应蒋介石之邀出席庐山牯岭国防会议的傅斯年回到南京,开始处理中央研究院特别是史语所的各项事务。
史语所自1928年于广州成立后,随着国民党北伐成功与国内局势纷纭变化不断迁徙,先是由“革命中心”广州迁到文化中心北平,进住北海静心斋。再是由北平迁上海曹家渡小万柳堂,最后迁至南京北极阁史语所大厦,与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住在一个大院,算是落地生根,安顿下来。
1936年春,继杨杏佛之后担任中央研究院总干事的丁文江因煤气中毒不幸在长沙病世,院长蔡元培示意傅斯年与其它几位所长协助自己共同邀请朱家骅接任总干事。'29'按中央研究院章程和权力划分,院长之下以总干事掌握实权,总缆全局。时朱身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会议委员,勉强答应。是年冬,朱被国民政府任命为浙江省主席,对中研院总干事一职更无兴趣,再三坚辞,但无结果。不久,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即有进攻上海,迫近南京之势,华北、华东陷入全面危急。面对危局,身兼多职的朱家骅显然已无法继续兼顾中研院事务了,只好请傅斯年出面代理。傅氏顾及各方面的情形,毅然挑起了这副担子。因而,从庐山回到南京的傅斯年,开始以事实上的总干事身份处理中央研究院各项事务,史语所只是他掌控大局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罢了。
就在傅斯年上下奔波,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了。
1937年8月13日,驻上海日军与中国张治中部第九集团军因虹口机场的“大山勇夫”事件发生磨擦并交火,日军乘势向江湾、闸北中国驻军发起进攻,中国军队奋起抵抗,举世瞩目的淞沪抗战拉开了序幕。
8月14日,蒋介石任命冯玉祥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负责上海对日作战。同时电令京沪警备司令兼前敌总指挥张治中对日军发动总攻击。自此,中国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全面笼罩在战火硝烟之中。'30'
8月15日,日本政府动员两个师团派往中国,并成立作战大本营,中日战争机器全面开动,就此踏上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分胜负决不罢兵的不归路。
8月17日,国防参议会最高会议在南京召开,胡适、傅斯年、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等学界要人出席了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傅斯年力主中央研究院各研究所,以及平津重点大学,内迁长沙与南昌一带城市暂避。这个请求得到了多数入会者的响应与支持,很快形成了政府决议。蒋介石受全民抗日激情影响,下定决心与日寇一战。鉴于中国军事力量最多可支持六个月的现状,又希望在外交上得到英美等国的同情和支持,决定派胡适出使美国;蒋百里出使德国;孙科出使苏联,争取国际社会同情与援助,压制日本的嚣张气焰。
8月23日,日军将领松井石根率领第三、第十一师团在吴淞登陆,日军实力大增。
9月11日,日军第九、第十三、第一○一等三个精锐师团抵达上海,与先头部队兵合一处向中国军队发动全线攻击,中国守军拼死抵抗。蕴藻浜、苏州河之战,双方死亡惨重,成堆的死尸阻断了航道,血流成河,浜水皆赤。
面对敌军强大攻势,中国军队副总参谋长白崇禧、作战组组长刘斐等将领向蒋介石提出,淞沪会战当“适可而止”,中日军队武器装备悬殊,我军不要再做无谓牺牲,应从长计议,命令各部向吴福线国防工事转移。蒋介石踌躇再三,在攻守之间摇摆了几天后,闻见从全国各地抽调的增援部队正陆续到达淞沪战场,遂决心与敌拼个你死我活。9月10日,蒋介石日记云:“各部死伤大半,已觉筋疲力尽,若不支撑到底,何以慑服倭寇,完成使命也?”'31'
9月18日以后,敌军攻势再度加强,中国军队气力不支,被迫由战略进攻转入顽强的守卫战。
就在淞沪战场炮火连天之时,蒋介石于指挥作战的空隙,专门召见胡适、傅斯年、钱端升等人,就胡适以非正式使节的身份出访欧美,进行国民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