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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动的当儿,都要到那平日记挂的亲朋戚友跟前探访一回,告个别,留句话,若有往日结下的疙瘩,能解的就分解几句,若是遇着疼爱的小辈,还要送点东西做念想儿,就算是辞行了,所以叫辞路。”麝月“哎哟”一声道:“听你说的情形,果然有些像。莫不是李奶奶要“话到嘴边,赶紧打住。袭人也觉忌讳,遂道:“许是我多心,李奶奶最惦记宝玉,老人家到年节下格外话多,也是有的。”
那李嬷嬷早又往凤姐处去了,凤姐也刚进房不久,正与平儿分果子,见了李嬷嬷,忙起身让座,又叫丰儿拿篮子装果子与李嬷嬷带回去给孙子吃。李嬷嬷便坐下道:“前些日子听说奶奶身上不好,我一直想着来看看,白不得闲儿。且时常也有些病症,不得出来。今儿特来看看奶奶,气色倒还健旺。”
凤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年节下偷懒脱滑罢了。”李嬷嬷道:“我知道奶奶嘴里虽是这样说,实情必不如此。若不是大病,断不肯不管事的。我每日家常说,这府里亏得是有奶奶,上上下下,谁不知奶奶和宝玉是老太太心上最顶尖儿的人,偏偏两个人的脑筋天上地下,奶奶这样精明能干,宝玉偏是顾头不顾尾,望远不望近的。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凤姐笑道:“妈妈不放心宝玉,只管常进来看他就是了。再闲了陪老太太抹抹牌,何等逍遥自在。正是厨房里有才送来的小羊肉,妈妈盛一盘子拿家去吃。”李嬷嬷抻了抻衣裳两角,又无端端摸一摸鬓角,摇头叹道:“老了,吃不动了,不但这边的槽牙全都松了,胃里也不克化,上月里同儿子媳妇吃了回酸菜山鸡锅子,拉了几天肚子,站也站不起来。前两天,倒又忽然想糯米团子吃,腆着我这老脸向老太太讨了二斤碧糯来,撵着媳妇儿做了,又吃不动,白便宜了我那小孙子。”
一时贾琏回来,李嬷嬷便出去了。凤姐见贾琏急急忙忙的换衣裳,心中有气,脸上却带笑说:“刚回来,又是要那里去?”贾琏道:“薛老大请我喝酒,说是来了几个许久不见的好朋友,难道不去么?不但今儿要去,明、后两天也都有一连串的席呢,再过两天我还要还个小东道,竟没闲银子。你若有,先借我一二百两使使,等有了还你。”凤姐笑道:“你少拿银子的事堵我,打量我怕借给你钱,就不问你的行踪了,是这个主意不是?娘娘上月里指著名儿夸奖薛大姑娘,又赏了许多东西,瞧那意思是要给宝玉赐婚;我看老太太心里打的是另一番主意,这件事倒有些两难的。薛大哥哥请你坐席,若提起这些事来,你说话千万小心。”贾琏道:“我什么不知道,还要你嘱咐。倒是你每日跟姨妈、表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话留些神,别再像从前那样乱开顽笑,把话说满了,倒不好回旋的。”
凤姐低头想了一回,叹道:“单是我有这样想头吗?阖府里谁不说宝兄弟跟林妹妹这一对,是天生地设,再没差错的。谁想得到宝姑娘进宫的事竟没准呢。打从那年端阳节,落选的信儿下来,娘娘又赏了宝姑娘那些东西,我再没说过那些笑话了。果然娘娘要存了这份心,想必太太也是愿意的,只碍着老太太不好提出,只怕后面还有的饥荒要打呢。”
贾琏笑道:“人人都说你是个女诸葛,原来也有算不准的事么?”说着换了衣裳,又忙忙的走了。这夜仍是三更后方回来,便宿在秋桐处。
次日起来,俟贾琏出了门,凤姐往上房打了个转,仍旧回来,径往秋桐房里来说:“太太急着要一件东西,说是二爷收着,他平日放贵重东西的箱子在那里?快打开了让我找找,太太还等着回话呢。”秋桐道:“二爷的贵重东西,不都在奶奶房里收着吗,怎么倒往这里来找?”凤姐冷笑道:“你二爷这一向都住在你这里,他的贵重东西,自然是也都在你这里,难道他会舍得丢在房里吗?”平儿也说:“你若有钥匙,就快些拿出来,赶紧帮着找找吧,太太还等着二奶奶回话呢。”
秋桐只道凤姐当真要找东西,又想着体己银子都另收在别处,箱里不过是些贾琏与自己的衣裳头面,便自己不与他钥匙,只怕凤姐也要想法子扭开锁来,遂不及其余,拿钥匙开了箱子,回身问道:“奶奶要找什么?”凤姐更不答言,径上前将秋桐拨在一旁,亲自向箱中掏摸一回,果然掏出一本妆花缎面描金的春宫手卷来,随手翻了一翻,不禁气往上涌,连连冷笑,抛在秋桐面前问:“姑娘好学问,原来也晓得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秋桐却忘了箱中有这件东西,不禁羞红了脸,不敢回话。
凤姐将箱中衣裳尽皆抛出,只见许多奇巧肚兜,花红柳绿,绫纱绸绢尽有,绣着鸳鸯戏水、花开并蒂诸多意思,又有一件五彩双面绣两色绸内褂,滚着如意云纹,钉了各色小圆珠子,做得好不精致闪亮。且不发话,只随捡随抛,忽见箱底露出一个纸包儿来,摸在手上软软的,不知何物,打开,却是一缕青丝,拦腰扎着同心结的红头绳儿,登时大怒,捏着直送到秋桐脸上去,问道:“这是什么?这是你娘的什么?”秋桐慌了,忙跪下道:“这不是我的,我连见也没见过。二爷虽把钥匙交我收着,箱里放些什么东西,却并不曾翻检过。我若知道有他,敢不早向奶奶告诉么?连那册子也不是我的,二爷前几日拿回来,便撂在箱子里,其实并不曾教我看见。”凤姐冷笑道:“你推得倒干净,难道等他们两个死了,咱们有多少日子过不得,这话不是你说的?又说我这回病得沉重,只怕捱不到过年,巴不得我立时三刻蹬了腿,好腾地方给你,让你叉腿仰脸的浪去。可惜老天爷有眼,我的命硬,没那么容易被你咒死。”越说越气,便将秋桐左右开弓,连打了几个嘴巴。
秋桐听凤姐说的都是他与贾琏私密之语,情知无可推托,满地打起滚来,哭道:“我是老爷赏给二爷的,是二爷明门正道的老婆,快刀儿割不断亲戚,捆绳儿扭不来夫妻,我就再浪,也浪的是自家汉子,犯了哪条规矩哪条王法?奶奶见不得我浪,只是我又不是浪给奶奶看,奶奶有病,倒不好生养着去,何苦站墙根听壁角儿的找气生?”凤姐听了这些阴损使气的话,焉得不怒,原有三分气的,此时倒有了七分,赶上前又下死劲踢打了几下,骂道:“你是二爷明门正道的老婆,难道我们倒是外四路旁门野户的不成?既然你说你是老爷赏给二爷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老爷、太太,带着你的这些骚毛、淫画、脏衣裳,让老爷、太太看看,怎样一个明门正道的老婆。打量我不知道你在那院里的那些事呢,装什么黄花闺女,贞节烈妇!”秋桐那里肯去,便又哭天抢地的大闹。
凤姐喝命左右:“把他捆了,把嘴堵上,连这些个浪东西,一起封了送去太太房里,请太太发落。就说他趁我病着,通狂得没个样子,连我的早安都不来请,每日只管劳动灶上、药房、针线上的人,今儿宵夜明儿补品的,弄得好不抱怨。问他,倒口口声声说他是大老爷赏二爷的,堵我的嘴,好使我不便管教,我所以送来请太太教导。”
秋桐听见这番话说得厉害,明知送出这道门,哪还有回来的理,顿时不敢再犟,复翻身趴在地上,抱住凤姐的腿哭道:“我知道错了,求奶奶饶过我这一回。果真那头发、册子不是我的,二爷这些日子虽常往我这边来,其实并非天天如此,时常三更半夜才回来,有时候直到天亮才进门,不过是拿我做个幌子,不知道在外面另交接了什么人,还望奶奶详查。好比前月里,二爷说是尤二姐祭日,独自出府住了一二日才回来,又喝了一夜闷酒。那些头发、衣裳,焉知不是二姐留下来的呢?”凤姐听他提起二姐来,益发醋翻酱涌,五味俱全,冷笑道:“你要我信你,也容易。你只把这些个东西拿去给太太瞧,就说是二爷让你收着,你不敢,特地拿来交给太太,看是怎么说。”秋桐迟疑不敢去,凤姐催促道:“你不愿去,那也容易,我便亲自替你走一趟,如何?”秋桐听了,无可奈何,只得叩头道:“自然是我拿去给太太,那里敢劳奶奶的大驾。”只得收拾了,含羞忍愧,拿着往邢夫人院中来。
原来凤姐上次见傻大姐拾了个绣春囊,被邢夫人拦下,当作大文章拿了向王夫人大兴问罪之师,如今见了秋桐收藏这许多私物,便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想邢夫人既深恶熙凤,便不问青红皂白,况且贾琏又非他亲生,哪肯管束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