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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位前辈的教诲,前辈说,做地方工作,一半的精力得拿来充分重视地域人际关系的网。
会议最后,当大伙儿都看着他等他表态时候,他发言表示支持清查,他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清查工作是帮小雷家大队理清前进道路上的歪路岔路,帮小雷家大队更好地在中央政策指令下团结向前。于是,这句话便成了清查小组的成立宗旨。宫书记鼓掌赞扬徐县长这话说得好,一直到会议结束,气氛都是如常的融洽。
但徐县长回到办公室,一个人想了好一会儿,很想找雷东宝来密授机宜,但又觉得不妥,他虽然从没太给小雷家贴他徐县长的标签,可全县上下都认准他是小雷家的靠山,而他自己也是有在小雷家试点的意思,因此,本地帮要给他一些下马威的时候,找小雷家这只有点缝的鸡蛋实在是适当不过。都已经把他和小雷家捆绑在一起,他现在无论以何种方式找到雷东宝,都难逃当地那么多人的眼睛。徒惹麻烦。
但是,他就这么束手就擒吗?当然是不。
两天之后,他反客为主,当众给迅速成立的清查小组一条指令,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如有重大经济问题,该批批,该抓抓,务求正本清源。众人顿时哗然,有人因此对徐县长的骑墙派风格很是不屑,下面人众说纷纭。
宋家眼下的经济条件也好了许多,宋运萍出嫁后,宋母退休接手养那些兔子,收入不比宋季山差。有了钱,两夫妻巴不得儿子天天回家,一早特意寄钱给儿子要儿子暑假回来。宋运辉这回自己下火车自己回,依然走的是小路,中午拐进姐姐家吃饭。
雷东宝不在,雷母再次看见宋运辉这个敢与儿子顶撞的大学生诚恐诚惶的,因为他未来是正式国家干部,她儿子雷东宝在部队里混那么多年都混不到干部四个兜,现在的大队书记位置也不过是野鸡部队,雷母客气得不得了。宋运萍冷眼旁观,对着鼻梁上居然架上一付眼镜的弟弟嘘寒问暖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打四只鸡蛋,从屋顶剪下一段腊肉,给弟弟做顿好吃的。
饭后,雷母找个借口溜了,两姐弟这才可以单独相对说话。宋运辉看着姐姐进她自己屋去翻箱倒柜找什么,他自己在客堂间转悠,扬声道:“姐,添了很多家具啊。缝纫机也是新买的,看来大哥真是履行他的承诺了啊。”
宋运萍在里面惊讶地问:“我们结婚那天东宝向你承诺什么了?他怎么没告诉我?”
宋运辉笑道:“那天没说什么,大哥不是向爸妈承诺结婚一年后把三大件都添齐吗?听妈在信里说,你把陪嫁的一只旧手表还给妈了,你自己买了一只新的。”
“噢,这事儿。不瞒你说,我们攒着兑换券准备买只电视机呢,国产的效果不好,想买只三洋的。”宋运萍说着,从里面抱岀衣裤来,堆到桌上,招手让宋运辉过来,“这只手表是东宝让一起给你买的,我们每人一只表……”
“这怎么好?太贵了,姐,不行,不行,你……”
宋运萍挥手道:“你别推,我们现在生活稍微好点了,照顾一下我娘家也是应该的,手表算是东宝一点心意。你乖乖拿着,姐姐有东西和弟弟分享,天经地义,你不会我才出嫁你就拿我当外人了吧?这件的确良衬衫和三合一裤是我做的,还行吧?你看我的裙子也是我自己做的,一年没摸缝纫机了,我可是做了最简单的裙子后才敢做你们的裤子,最后才做衬衫,我看东宝穿上满好看的,这衬衫裤子是给你的,你试穿给我看看,我都不记得你身材了,裤子做长了点,不行现在就给你改。”
宋运辉看着手表和衣裤汗颜,姐夫不知道他反对他们的婚事,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拿下姐夫送他的贵重物品。“姐,衣服我收下,手表太贵了,不行。”
“买了又退不回去,你不要我给爸去,回头爸要把他的旧手表还是这只新手表送你我管不着。”不由分说抢过手表给宋运辉戴上,扭头看了一下,笑道:“很好,很摩登。快去换上新衣服给我看看。”边说边将弟弟往屋里推,“等下你别急着回家,我会跟爸打电话说一声。我们大队下午要开会说下半年的事,还得落实夏收夏种,你听听他说得对不对,晚上我再和东宝一起把你送回去,自行车也快一点。”
“大哥这都做得挺好,开会怎么会说差了,姐你别谦虚,但我也正想听听,有意思。”宋运辉换了衣服出来,裤子有点长,其他都好。
宋运萍听了很高兴,笑着道:“咦,我怎么看着你又长高了呢?这裤子会不会太老式?要不要再给你做条喇叭裤?我看市区的好多人都穿喇叭裤,理大鬓角头发。”
宋运辉被姐姐推着转来转去,展示新衣服,“千万别什么喇叭裤,我做辅导员的那小学校长有次说,他看着喇叭裤眼睛会滴血,他开会时候声称,谁敢穿喇叭裤上学,他让谁在门口蹲五十下,裤子如果不爆他放行。我们教授也反对喇叭裤,说流里流气的。”
宋运萍听了脸一红,“我还差点做一条喇叭裤穿穿呢。时间该差不多了吧,我们去晒场。你戴顶草帽。”
宋运辉没好意思穿着崭新衣服去晒场,换了才肯走。到晒场一看,那些树荫下早给人占了,主席台只是一张旧办公桌,沐浴在七月艳阳下,台上还没人。
过会儿才见雷东宝急急赶来,下面早有四眼会计大叫一声:“东宝书记,人都到齐了。”
雷东宝点点头,径直去主席台坐下,目光一扫,看到宋运萍身边站着宋运辉,也不顾自己正坐讲台上,胖着喉咙就问一句:“小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运辉忙大声回答:“已经吃中饭了。”
“你晚点走。”雷东宝交代了家事才言归正传,开始作他的报告。一如既往,他的报告最上不得台面。
“我每块田都去看了下,今年早稻收成不会差。这回都自觉点,该交的粮别拖,别等四只眼上门去讨,现在又不是没饭吃,早交晚交都是交,痛快点,别给大队添烦,大队干部很忙。晚稻稻种还是用大队给的高产种,去年没用的已经吃过亏,今年自己脑子拎清。想要大队机器耕田的,会后到雷士根那里登记,大队手扶拖拉机两天不给砖厂拉砖,专门耕田。记住啊,只有两天。再说到交粮上,别光占大队便宜不交粮。春天让你们院前院后是地方都种果树,都做得很好,管得也很好,以后再接再厉。娘们养的长毛兔也行,别忘打防疫针。砖厂和建筑工程队,还有预制品场生意也很好,上缴大队不少钱,我们争取再多找路道,让所有壮劳力都有班上。我们下半年的目标简单地说,就是要把我们农民变工人。第一步,每家都有一个劳力像工人一样每月领工资,这步差不多快做到了;第二步,大队钱再多点,以后每个社员能像工人一样报销医药费,预计明年初做到;最后一步,明年底之前所有社员到六十岁以后跟工人一样拿劳保,劳保钱多钱少五块十块都不论,保证饭吃饱,饿不死。我的话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等雷东宝说完,下面如雷掌声把他最后一句淹了,更有老头老太激动得下巴颤抖,劳保?那以后做人还不铁蛋一样的稳?有小年轻在下面叫,“东宝书记,都听你的,我们要做工人。”“东宝书记,媳妇发不发?”“有东宝书记在,给工人做也不要。”“听东宝书记的,听东宝书记的。”会场气氛异常热烈,不过雷东宝坐上面一张黑脸还是铁塔一样凶。
宋运辉受大家感染,也是激动,跟着鼓掌。宋运萍挺得意,但她侧脸时候却见远远赶来的雷士根满脸愁云,两眼焦急地盯着台上的雷东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钻出人群拖住雷士根问:“士根哥,哪儿出事了?”
雷士根气喘吁吁急道:“我刚送砖到县里,听人幸灾乐祸说我们小雷家这回得完了,追问下来才知道县里要派清查组来我们大队查东宝书记……”
“什么?徐县长怎么说?徐县长不是……”宋运萍脸色大变。
“听说还是徐县长说的,要严查,绝不姑息,查出问题要把东宝书记抓起来。听说是有人告我们投机倒把,扰乱计划经济秩序。”
雷士根的话也被其他人听到,刚憧憬着美好未来的社员们炸了,尤其是老头老太。村人骂起人来什么话都滚得岀口,句句直逼下三路。宋家姐弟面面相觑,宋运辉一把抓住脸色苍白的姐姐,但他没说。雷东宝被从这儿蔓延至全场的喧嚣引来,问清楚雷士根是怎么回事后,奇道:“我投机倒把?赚来的钱哪一分是给我个人的?都是给大队的!硬要说我投机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