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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做只进不出的耳朵。可他找不到那样的人,他窜得太快,身边都找不到可以坐下来说知心话的老友。程开颜倒是有两只忠实的耳朵,可程开颜无法理解黑与白之间的那种微妙,程开颜提出的疑问只会让宋运辉更加心烦得吐血。他这时倒是有点想念虞山卿,后期已知无法与他竞争的虞山卿一直与他同声共气,但宋运辉更怀念寻建祥,那个倾心相交的热血朋友。
偏偏这个时候程开颜还跟他闹学不学日语,宋运辉情绪极差之下,虽然依旧能够控制自己不说伤人的话,可眼光中无法克制流露岀的鄙夷,令一向对自己与宋运辉的巨大差距极其自卑的程开颜异常敏感,导致程开颜那几天极端情绪化,硬着头皮想把日语学好,可脑子更是一锅粥,只好对着书本哭泣流泪。闹得宋季山夫妇这两个息事宁人一辈子的老人一致认定是儿子欺负儿媳,要宋运辉不许逼程开颜学日语,宋运辉真是无语问苍天。
程开颜回家找母亲诉说,程母本来还生气女婿不讲理,可问到后来,女婿没说一句重话,亲家都帮着骂女婿,程母都不知道女婿错在哪儿。程母还以为是女儿一向娇气,最近她知道宋运辉工作忙,受气多,一定是在家劝哄女儿不周,女儿使小性子了。但程母又不舍得批评自己的女儿,只有背后找宋运辉给几句软话,希望宋运辉对程开颜网开一面,不要过高要求。
宋运辉在沉闷之中,决定突围。找个夜晚,晚饭后敲上水书记的门。虽然这是他和闵的事,可程序走来,第一个还是得找水书记。
水书记对于宋运辉的上门并不很是惊讶,水夫人开门迎进宋运辉,就笑着说:“你看,到底是小伙子,天还没入春呢,就只穿单衣毛衣了。”
“年纪轻啊,全总厂处级以上干部个个皱纹白发,就小宋一个鲜活。遇到什么事了?最近技改这么忙,你还有时间串门?这儿坐。”水书记家的沙发已换,换成黑色不知真皮还是人造革的沙发。
宋运辉坐下微笑道:“是的,最近满脑子都是技改,筷子常当铅笔使。我才做这么点小事好像就要嚷得全厂都知道似的,可见还是能力不够。”
“已经够好了,你丈人老头不晓得多满意。小宋,开门见山吧。”
宋运辉这会儿见水书记已经不同于刚进厂时候,现在坐下说话已经胸有成竹。“水书记,这事还真是与我丈人有关。有些事我因为钻在技改里面,脑子没法分散思考,反而考虑得少,可总让我丈人为我操心,我真是过意不去。所以找上水书记,得麻烦水书记帮我开个结。”
“嗯,你丈人年前就为你的事找过我。”
“大概是同一件事。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我的个人问题,可没想到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最近我工作中很为难,在设备型号选择中,有时一言不合,有人会站出来直指我因为将离金州,对金州不再抱有感情,做事短期效应,只求应付眼前。我否认已经没用,三人成虎,大家已经确信我即将离开,搞得我工作中极其被动。我想到水书记,当年我刚进金州时候,水书记指点我直接下基层,令我收获良多,很希望今天水书记再给我指点迷津,我该顺应大家的议论,走,还是不尴不尬地留。”
水书记有点惊讶地问:“有人当面指你对金州不抱感情?”
宋运辉点头,“是,而且第二天就很快传出,我在会议上无言以对,草草收场。就这几天的事。”
水书记一时陷入沉默,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何况是操持全盘的水书记。宋运辉跟进一步,又道:“我本来想有始有终,对于我丈人的提议一直拖延,可是……现在看来,我有点一厢情愿。”
水书记沉默良久,才道:“小宋,你在金州几乎是所向披靡。你今天遇到的事,对于别人,可能坐上科长位置前已经遇到十次八次,可你几乎一路顺风顺水,畅行无阻。这可能也培养了你的娇骄二气。我不给你指点迷津,我只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你去,还是留,来回都是人堆,你在这儿躲避的事,在别处依然会遇到,你不可能一辈子一路顺风。对不对?你好好考虑。”
宋运辉原以为起码能试探出水书记对他的一个态度倾向,没想到水书记却知心知意地说出这么一席话。他不禁毫无深度地道:“我丈人也一直以为我骄傲,可真有这么明显?”
水书记不由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你已经很不错了,别想太多。不过你缺憾在经历太少,有时候,挫折也是一本不错的教科书。”
宋运辉已经判断出,水书记要他留下,不过态度依然不明,水书记只是从他宋运辉成材角度考虑他的去留。但他还是被水书记的分析影响到判断,他笑道:“水书记,我会留在金州继续磨砺。”
水书记呵呵一笑:“金州是个大企业,小社会,这个舞台,相当锻炼人啊,我个人对金州充满感情。好啦,这事揭过。你今天不来,我也这几天正准备找你。”水书记说到这儿,一张脸严肃起来。“小宋啊,现在国家对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越来越紧迫,像你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国家四化建设的生力军,未来的绝对栋梁。但是我们这些老的,专业技术知识不具备,或者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已经被要求退居二线,让道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唉……”
宋运辉惊讶地看着水书记,不知道水书记准备说出什么来。
水书记却是镇定如昔地喝了口白开水,继续道:“小宋,你现在不仅应该在工作上起到先锋带头作用,回到家里,你也应该发挥一点作用了。我给你透点风声,最近部里准备调整所属企业的人事,我距离退休没多少日子,位置还会保留,但是权限会被削减,你丈人会退居二线,到党委任职。另有其他几位老同志也会被调整职位。你很吃惊,不错。我跟你丈人是多年老友,我能料想他看到调令后会比你更吃惊。我希望你在这两周拿出办法预先安抚好你丈人,让他认清这个社会趋势,回头不要因突然袭击而情绪激动,引发高血压。我也会想办法,我们多年朋友了,可改朝换代,这是每一个老年人都无法避免的遭遇。你和老程是一家人,你得多做工作,现在,我们老年人要仗着你们了。”
宋运辉惊诧得无言以对。在如今中央多次下发文件,三令五申推进厂长负责制的今天,岳父转到党务,那会意味着什么。对岳父,必然是巨大打击,对他宋运辉,无疑釜底抽薪。
送走宋运辉,水书记对老妻嘀咕,他没想到闵行动如此迅速强硬,以前还真小看闵。这样的闵,等他退休后会如何对待他?这样的闵,靠日薄西山的程和阅历有限的宋做牵制主力,会不会不够?水书记不得不思考。
宋运辉其实很想一拐走去岳父家,可不敢,他怕自己没准备,被老于世故的岳父问岀究竟,对岳父打击太大。他只能先回家,考虑好步骤后才能行动。看来,很可能,岳父才是那个被水书记奉献出去激励闵为他办事的关键人物。岳父,是遭他连累。想到刚才在水书记家里差点被水书记感动,他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耻。眼下的情况是,手中毫无权力资源的岳父和他都被放砧板上宰割,他走,是逃避,留岳父在金州独立难支。他留呢?他该怎么做?该如何化被动为主动?
而如今,看来真该是他挑起大梁的时候了,于工作于家。水书记这点说得没错。
程开颜看着回家来的丈夫紧锁的眉头,很是小心地问:“你怎么了?挨水书记批了?水书记骂人很厉害的,你别放心上。”
宋运辉看看客厅里同样关切看着他的父母,忙硬挤出笑容,道:“没事,不是我的事。水书记还是支持我的。不过有些工作上的事……我到书房想想,你们别理我。”
程开颜一向知道丈夫考虑重大问题时候喜欢一个人关屋子里想,这与她爸爸的习惯相同。最近他工作忙,脑子几乎二十四小时运作,梦话都是技改,在家除了吃饭时间和少许闲聊时间,基本上就是闷在书房做事,程开颜已经习惯。但程开颜敏感地感觉到今天的宋运辉有点不同,宋家父母也感觉到,因为小引已经被安排睡觉,有闲暇的宋母与程开颜竟不约而同走去厨房,动手给宋运辉准备茶杯。
宋母压低声音问程开颜:“你说会是什么事啊,小辉这样的脸色我从来没见过。”
程开颜摇头:“我也不知道呀,我也觉得小辉脸色很不对。妈,要么你去问问他,他最听你话。”
宋母道:“以前他最听他姐的,现在都不知道他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