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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煜没等吕布站起来,却又缓了声道:“今天你献了这个曲儿,就赐紫吧。”
吕布愤愤地出了殿,由小太监领着转了两弯,那冯太监早在那里候着,一见他就问面圣如何?吕布没好气地和冯太监说了,冯太监送他走到宫门口道:“文纪,你需知依制,六部侍郎、中书、门下侍郎等未达到三品的重要官员,如有必要,才可赐紫,而你仅仅是五品的郎中,便能得到赐紫,说明圣上对你仍然是信任的。先忍忍吧,等这一阵过去,圣上说不定还能再起用你呢。”
想到被叫去修撰编史,吕布就哭笑不得,哪有心情去想什么赐不赐紫?和冯太监匆匆作别,吕布就见那张川远远守着街口,心中不由有些感动,正想走过去会合张川时,却见一个青衣小僮飞奔过来跪下道:“少爷!少爷!老爷叫明月去城门口候着你,谁知见到少爷你被枷了回来,如今没事,实在太好了……”
吕布有点不知所措,直到张川走过来见礼,吕布才醒起,这个叫明月的,怕是自己这身体原来的仆人,不容他多想,那明月挥手叫来再在边上候着的轿子,吕布本不想上轿,但这明月又在街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少爷当初不辞而别直接去了江都,老夫人就病了好长日子,现在少爷回来若不回家,怕府里上下,都不得安宁云云。吕布实不愿被街上行人指指点点当猴戏看,也就只好让张川在后面跟着,上了轿任他们抬着去,那明月在轿旁不停在述说多么思念少爷云云,让吕布很有些不耐烦,最后忍无可忍喝他道:“你若再喋喋不休,某便自投客栈去了!”那明月才算消停下来。
第六章 不许马革裹尸还(上)
风雪把这大户人家门前几株杨柳撩拔得无骨一般,过了正午,这雪总算慢慢地睛了。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惨淡,还远没到黄昏,天上的日头,却似乏透了的人,全无半点生气,只把那无力的光随处洒了一些,连刚刚下的雪都融不化。
远远而来的一顶四抬暖轿,那轿夫把雪踩得吱吱作响,边上拎着油纸伞的便是书僮明月了,他大约只见到这屋顶的飞檐,便已扯开嗓门儿叫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那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显然里面的人早就等了多时。
吕布下了轿,只见门里照壁处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美妇,吕布本是极高傲的人,但不知为何见了这中年美妇,心中只觉是极亲近的人,几步抢上前去,那妇人脸色青白明显身体并不太好,由两个丫环扶着,颤抖着手,一见吕布就兜头抱住,没说话眼泪已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滴了下来,吕布给她一搂,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一句“娘亲!”叫了出来。这中年美妇泣道:“我苦命的儿啊……”
吕布想起自己转世为人,一转眼已是数百年,前世的恩怨情仇已然随风而去,在这个世间,自己始终是孤零零的一个,尽管有赵光这位萍水相逢一见交心的大哥,也有张川这种生死相伴的义士,但自己始终没有一个家。
想到此处,吕布便很有些动情,这时却听有人道:“你们母子在这里演的是哪出?快些进去吧,莫要受了风。”说话的便是吕布今世这身躯的父亲刘员外了,吕布挤了许久才挤出一句:“父亲,儿回来了。”
刘员外早听各种消息,说自己儿子在江北如何凶险,又说匹马战蕲春,又说单戟取和州,这刘员外年轻时也是上过阵的,他深知说得好听,讲起来煞是威风,但那传闻里的英雄,那一个不是九死一生?他每听人谈起刘纲如何英雄,心中便狂跳不已,他宁可不要儿子当英雄,他只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回来就好。
此时见吕布回来,一时心情激荡,却也没去理会吕布言语中的生份。吕布便叫张川过来,拍了他身上的雪花,只对刘员外道:“他很好,身上有伤,忌食牛肉。”刘员外听了这句无头无尾的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张川却一下子跪在吕布跟前,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动情处!
张川想不到,这位上司一路上被枷回江宁,路上又遇刺,进宫显然又被去了军职,正是宦途飘零之际,居然还有心去记挂自己的伤还没收口,应该忌食牛肉!他含着泪望着吕布道:“川此生必侍奉大人跟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相违,必死于万箭穿心!”
吕布一把将他扶了起来,淡然道:“没有大人,某已去了军职,在这里,便是兄弟。”那刘员外人老成精,见这样子此人必是儿子的得力手下,便凑趣拈须道:“便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快进来说,进来再说。”
众人稍一坐定,刘员外便觉察出吕布和他的隔阂来了,待吕布告退下去休息,刘员外屏退了左右,自和安人说话:“纲儿变了啊!你可有查觉?”那中年美妇杨氏安人却笑道:“少了七分书卷气,多了十足英雄色,妾身看来,却是长进了。”天下哪个父母不爱自己孩儿出色?现在又无伤无损的回来了,刘员外也就不再计较下去。
天色渐暗,大宅院里便挂了灯,吕布的回来,这一宅子里都欢快起来,刚用了饭,家族的长辈和五服内的兄弟也都来了,吕布和他们见了礼,便一脸淡然坐在椅上,如有人问起战况,他便沉声道:“张川,你当时便在我身边,你好生说来。”
尽管吕布没有多说话,但他那挺直的腰杆,和张川言语里所抖擞的豪气,一下子就充填着这个厅堂,那血肉的修罗场,那以命搏命的杀场……,从门缝里渗入几缕初春的寒气,一进来就被消融得无影无踪。
不过吕布却很快就留下张川,而找了个籍口离开了。他本来是极好面子的人,本来听人赞他豪勇,是再快意不过的事情,但现在,他却没有这个心情,因为不论赞他什么,那和州已回到宋人的手里,他和他袍泽的血,都已白流,他们的英勇,他们的前赴后继,吕布觉得,更象一出闹剧。
他信步走在那很有江南色彩的小桥亭榭的后花园,因为前院来了许多客人,这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倒也合了吕布想静静独处的心思。他寻思着找处石礅来坐,却听到一丝幽幽泣声,那种压抑着,不敢放声大哭的抽泣。
按着那泣声吕布一路寻了过去,却见这后院里,有一扇窗户里点着蜡烛,那女孩哭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他轻轻揭了窗纸,却见一个少女蜷缩在床角,厚大的棉被盖在身上,愈发显得她的娇弱,半截蜡烛在床头书桌上,那昏黄的光把她笼罩,更显出那肌肤吹弹可破,长长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她的双眼里有着浓浓的雾气,她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那眼里的雾气凝聚,终于滴下泪来,打湿了一角被面。
吕布轻轻叩了门道:“小姐,敢问何故悲泣?”本来吕布以为或者是买回来的女孩,但他左右看了,这房间不应是丫环住的,那房内的布置也应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他这么一问,那房里便止住哭了,有些惊喜地问道:“是文纪表哥么?”
这时明月远远就叫着:“少爷!少爷!你的风liu债来了!那个女人把我们七八个护院放倒了!你若再不出去见她,怕是会烧房子了!”吕布眉头一皱,只好对房里那女孩道:“某有事,先去了,他日再述。”
吕布听明月叫得焦急,一时又辨不清来路,便也不去走那七弯八曲的长廊,依着明月的声音,从假山上,檐角边一路直纵过去,却不是吕布有意卖弄,只因总不能说迷路在自己家中后花园。
不提那小姐推窗见了吕布提纵英姿,暗自思量。只说吕布拎了明月衣领,一路向前院狂奔,行不到数十步,已听见兵刃撞击声音,转过拐角,却见张川绰了斩马刀护在刘员外和杨氏安人身前,还有一个熟悉面孔,却是不知何来访的林仁肇,稳如泰山坐在交椅上,大声吆喝他的随身亲卫:“结阵!替下那位小将军!”
那前院里火把早已被动手的劲风扫灭,黑漆漆中只听娇叱声声,一条亮银枪如蛟龙盘旋,不时在黑暗中撞出火花。此时庄丁持了火把过来,便可看清场中一身素白战袍作男装打扮的穆桂英挺着银枪,与那手绰黑色长棒黑衣黑裤的黑巾蒙面人交峰。
明月惊叫道:“就是这使银枪的恶婆娘!”吕布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响粟。
林仁肇这十二名铁卫,跟他征战多年,默契非同小可,十二人腾身而起,抢在穆桂英跟前,战阵已成。只见五人滚地斩那蒙面人下盘,四人分东南西北封死那蒙面人退路,其余三人快速把几截铁棍接驳成长枪,急攻那蒙面人上盘。
穆桂英惊叫道:“快退!”吕布脸色一变,长啸一声,向那场中扑去。
那蒙面人只一个棍花,那十二名铁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