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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先手持火把直往前头走去,他无端地心头一酸,吕布素重声名,再世为人之后,他翻完史书极为郁结,再三问过许多人,大都得到的都是“三姓家奴”“有勇无谋”“奸邪匹夫”一类的答案,让他着实是一番揪心。此时却突然有人一句话直说到他心窝子里去,如何能不让他心中感慨?他走得有些快,因他似乎一时眼里迷了灰尘,眼角有些发痒,只在心底对这泼辣亲卫默默道了声谢,走了十数步,一扇石门横在当前,吕布才平息了心中激动,回头对几个亲卫道:“我们运气不错,没人来过。”
石门当然挡不住吕布,前世他知道太多董卓的秘密了,所以如何开启石门对他而言不存在问题。董卓也不是笨蛋,自然想到,真要用到这里的东西时,那必定是狼狈不堪了,他自然也不会指望还能带着锁匙开门。
那石门面上突出了几个拇指粗的寸把石钮,穆桂英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儿,嘴里说着:“嘿,我瞧这门没锁,指不准把这几个石头按下去,门就开了!”嘴里说着,手也没闲着,就往那其中一个石钮拍去。那石钮被她用力一拍,上面的苔藓灰尘落了下来,慢慢向里陷去。
突然穆桂英只觉后颈一紧,身子一轻,腾云驾雾般往石阶上升了上去,这时只听刺耳的“吱吱”声响起,“唰唰唰”之声不断,等她站直了身子,却发觉是吕布拎着她衣领硬把她扯上来。
刚才她站立的地方,两旁石壁露出二十几个孔眼,起码有七八十枝铁矢跌落在那里,还有十数枝甚至深钉入两边石壁之中,这些铁矢矢簇已经大多锈得坏了,但那铁翼尾部却还裹着油脂,显然上弩待发的年代久远,但这机关极为精巧,设计时已预到这一点,在尾部点了油脂以防锈死。
穆桂英望着吓得脸色发青抽出腰刀环顾左右的张川、刘破虏、许文和,不满地道:“你们的胆子就针眼那么大?它射完了,就没事了,还怕啥?这明明是机关发的,里面又没有人上弦啊,它还能再发不成?”
吕布淡笑着指着石门,示意穆桂英看清楚,只见那个被她拍脱了苔藓、在其他几个石钮里显眼无比的石钮,慢慢的又浮了出来。吕布淡然道:“听。”穆桂英侧耳在壁上听了,只听“咯咯”之声不绝。
“这处有两条地下河流,这机关便用流水之力不断上弦。”吕布缓缓地道。
穆桂英不以为然地说:“那我们远远去按那石钮就是了!”吕布也不作声,只示意她去做就是。穆桂英掏出飞刀,这不过三五步,正中那石钮,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石钮也不会和刚才一样陷进去。
吕布笑道:“门前虽有一个人的重量站着,才脱了头道卡笋,这石钮才会发动。你想这石阶如此之长,要拖一袋重物进入压在门前,几是不可能的事。当然,也可杀一个人在门前,然后,再远远触发它。不过这石阶曲折,不可能带着长竿入来,如错了三次,这百步内的石壁,就会冒出孔眼,触发之人,就是大罗神仙也难离万箭穿心的下场。”
穆桂英吐了吐舌头道:“这摆弄机关之人,真个是算尽天下人心,大人,你却又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吕布微微颔首道:“我也无他,读多些闲书罢了。”他也当真不好多说什么,难道说当初这机关之图,还是他审校之后用了温候大印,才实施进行的?
但张川和穆桂英等人,望着吕布,却愈加满眼的崇拜敬畏之色,他们的大人,非但武功盖世,便是胸中所学,也不知多少,无论行军布阵,还是探幽觅宝,他们这位大人,总知人所不能,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他们如何知道,吕布眼看着董卓起了无数古墓,对这机关也颇心得。而当初设计机关的工匠,整整和吕布讲了一候,也就是五天,又画了图纸,一处处标明了关键利害,直到吕布完全明白了,才用印让他们动手的?
吕布走到石门前面,举手在去按那石钮,却被张川挡住道:“大人,请容在下施为。”
“放心,我知道怎么开。”吕布淡然笑道。
张川却不退让,只是道:“此种凶险之处,不容有错,请大人示下,在下施为便是。”
“你的忠心我知道,但这个你是不懂的,这石钮是要靠双手听劲的,你手底下的修为,还不够,退到后面去吧。”吕布这般说了,张川也只好退到后面,只见吕布双手如飞操作这几个石钮,只因这石钮是用暗河水力驱动,所以一脱卡笋,便要按下另一个,否则水流到了第二处被闸住,仍会激会机关。
吕布按顺次按下石钮,又把左边门环正转八圈,右边门环反转六圈,用力一按,这石门震落许多灰尘,便也向里打开了。
石门打开了,这个当年的藏宝库就**裸地呈现在他们眼前,吕奉先冷冷地走了进去,里面堆积如山的,是两样东西,两样让他有些宛然不知身在何地,此间何年的东西。
那就是绢,还有盔甲兵刃。这些汉末风格的板甲刀枪,在这五代末年已不可见,吕布默默地抚mo着这些蒙尘的武器,无论是这些样式古朴的兵刃盔甲,还是那些绢布,对于他来讲,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尽管这两样东西,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因为年代久远,这些在汉末做为硬通货的绢布,全都只能眼看手不动,穆桂英只用力,就把几匹绢粉成了粉末。而随着时代的进步,作为杀人工具的兵刃,冶炼技术的提高,也让这些武器盔甲派不是用场。
不过吕布很在存放这两样东西的库房里,呆了许长时间。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地过着前世的悲欢离合,他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直到他硬生生捏断了一把长刀的把柄,才猛地一下清醒过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一刻,吕布完成了某种精神上的蜕变,他不再迷茫了。
是的,这些已过时的武器,已成粉末的绢布,让他沉溺在痛苦的回忆之中,但也让他清醒过来,那个时代已过去,一个新时代就在他的眼前,去追悼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正如这些绢布永远也不会恢复当初的完好,而他吕奉先也不可能脱下身上的山字文甲去穿上防护性能差且沉重的汉末板甲一样。
路在脚下。他站了起来,就不会再倒下去,他在前世,已倒下去过一次。
他走到一个角落里,拔开那些陈旧兵器,一个生锈上锁铁柜便显了出来,吕布握着那铜锈斑驳的锁,用力一扯,硬把锁环扯断出来,连那锁一起扔到边上,踹开铁柜,捧出一个铁盒,那盒上花纹雕刻得极为精美,便是这经年的腐蚀使得原来上的金漆都剥落了,单从那上面嵌镶的宝石和花纹,也仍依旧足以让人想到当初的光芒四射。
一面扣着一个九子连环锁,便是现时知道解法,却也无法解开了,因为早就锈成一团,吕布慎之又慎把那盒子的开口对着无人处,又仍不分心,挥手让几名亲卫退开,张川却不后退,抱拳挡在吕布身前道:“大人,我来开。”
“让开。”吕布淡然挥手。
张川的语调很平静,但却透着无比简决:“身为背嵬之士,便应护卫主帅,在下不敢有忘职责。”他毫不回避吕奉先有点怒意的眼光,尽管他在这种眼光下撑得很辛苦,但他仍没有一点犹豫。
终于,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一刀,只能断锁,不能砍到盒上,否则盒盖弹开,七枝铁矢劲射而出,如果这盒子的开口对着那边,当然没事;但如对着你,就是左慈于吉也没有法子的事了。”
“背嵬之士,无惧死之人。请大人全我气节。”
吕布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有敬意,一抱拳,退到了刘破虏他们身边。张川咬牙一刀劈下,他全然不理吕布的劝告,务求这一刀必要把这锁扣斩断,至于盒子的开口是否对着自己,他是把命放在相信吕布的判断上了,在他心中,吕布已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的存在了,此时的张川,冷静得疯狂,他如一个殉道者一样的决绝斩下这一刀。
许是天见可怜,又或吕布着实知道太多董卓的旧事,这盒子尽管锈得利害,仍被吕奉先分出那边是开口,只见一刀斩下,那崩簧声连珠响起,盒盖只一弹起,七枝漆黑铁矢“唰”的几乎不分前后已将面前那些陈旧盔甲射了个透心凉。
张川执着刀在那,有点后怕,要真的吕布放反开口,自己必定立死当场。吕布微笑走了过来,拍着那脸色铁青的张川道:“某非戏言,真是生死一发之间。以后莫要逞强了。”他是知道这开口绝对没有放错,才让张川来试的,吕布好不容易选了这二十几个瞧得上眼的心腹,他前世就已是所谓有亲兵如子的飞将之风的人,哪有就这么让他们送死的道理?
谁知张川脸色虽然青灰,但却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