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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鲁家巷的住户们规矩很多。起床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水不能洒在地上，今天不能用刀，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地上，头天晚上就扫干净了，如果没有扫就不能扫。大人们煮好汤元，把三十夜耍得太晚的娃娃们叫起来，洗脸吃汤元，换上崭新的衣服才准出门。
半大的小伙子在街上拉响簧，扯提簧，呜呜声响遍整条小巷，技术高超的还可以做出许多花样，招来大人、小孩的赞叹和惊呼。
昨晚，郑戈不敢回家住，二轻局宿又远，就回到公司睡了一觉，早上便骑车回家。小莉已经起床了，正帮妈搓汤元，秋风黑脸看着郑戈。郑戈假装没有看到，去倒水洗脸。小莉推开他，在盆里倒了水放了毛巾端到他面前，狠狠地揪了他一下，郑戈痛得叫了一声，妈问：“啥事？”郑戈答：“水太烫了。”妈责备道：“都当老汉儿的人了，水烫都不晓得。”郑戈瞪着小莉，小声说：“妈在这里，我咋敢回来睡？！”小莉扭着毛巾问：“在哪儿睡的？”郑戈答：“公司。”小莉不说话，把毛巾递给他。屋里兰兰醒了，大叫：“婆！婆！”妈答应着，说：“婆在给你搓汤元，等一下再给你穿。”小莉瞪了郑戈一眼，进里屋去。小莉温柔地说：“兰兰，阿姨给你穿。”兰兰不肯，说：“我要婆婆穿。”小莉说：“你不穿，我要哈你脐咕！”小莉手伸进被窝，兰兰咯咯地笑，小莉也在笑，笑了一阵小莉把兰兰抱了出来。
干妈过来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汤元。妈说：“今天初一该走喜神方，到武侯祠去烧香。”
干妈说：“我右腿有点痛怕是走不拢。”兰兰也吵着要到武侯祠去耍。小莉插嘴：“郑戈，可以开车去嘛。”郑戈说：“我开不来，只有请元成开，不晓得他有没有空。”郑戈吃了汤元，就去给黄婆婆拜年，黄婆婆笑呵呵说：“年在你们家！”郑戈送了二十元给她，又给元成的女儿十元。郑戈问元成：“今天你有没有空？”元成说：“有。”郑戈说：“麻烦你帮个忙，把车开回来，我妈她们要去烧香。”元成爽快地答应了。
元成把车开回来了，鲁家巷太窄，只有在街上调头倒进巷里停在郑家门口，元成马上用布抹灰。这一下街坊四邻都惊动了，围上来啧啧赞叹：
“这辆车好漂亮呵！”
“外国货！”
“起码要卖几十万！”又恭维妈，说妈福气好，又说郑家祖坟山长了弯弯树，又说郑戈能干会找钱，还有人说元成靠了棵大树给郑戈当司机，还问元成每月挣好多钱……问得元成不自在只有傻笑。郑戈很后悔不该把车开进来，应当停在大街上，让妈和干妈走几步上车。郑戈催妈和干妈快点，偏偏妈想舒气要换新衣服，小莉也忙着给兰兰换。郑戈听见有人说：“你看，郑婆婆的媳妇都换了！”
“头一个还没有离，这个是二房……”
郑戈冒火了目光扫过去，几个姆姆马上变成笑脸，说：“你这个娃娃孝心好，天老爷都要保佑你……”郑戈只得点点头干笑几声。好一阵，妈和干妈上了车。元成慢慢把车开出巷子，小娃娃们故意在路上穿来跑去，拍着手大声叫：“搭一个！搭一个！”元成逼得连按喇叭，好不容易上了大街，郑戈才松口气，对元成说：“让你丢脸了！”元成笑笑，说：“居民老娘儿都是这个样子，穷的要踩富的要摆，你要气，气不完。其实我还愿意给你开车，只是我们单位现在不允许‘停薪留职。’”
郑戈回过头问妈和干妈晕不晕车，干妈说：“不晕，就是有点冷。”
元成说：“我马上开空调。”过了一阵，车里就很暖和了。
兰兰问：“爸，车是你的？”郑戈说：“不是，是借叔叔的。”
兰兰说：“爸，你去买一个嘛。”郑戈笑着说：“等爸有了钱给你买。”兰兰又叽哩咕噜地和小莉乱说去了。
初一的街上车少人多。特别到武侯祠的人，一拨一拨地向南涌动。到了武侯祠，元成说：“我不进去，我在车里等。”虽然天冷游人却很多，妈说先到刘备殿去上香，顺着柏树夹成的甬道进了刘备殿，正中供着蜀汉皇帝刘备的象，许多老年人都在烧香、叩头、作揖。妈和干妈从布袋里拿取香蜡，叫郑戈点燃，插在香炉里，两个老人毕恭毕敬地叩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小莉也去凑热闹，兰兰也跟在后面认认真真地叩头作揖，引来许多人看。进了香，一家人又转到偏殿去拜关羽、张飞，小莉悄悄地给郑戈说：“我求菩萨保佑我们早点结婚……”郑戈骂道：“疯子。”兰兰指着张飞的塑像嚷道：“婆婆，好吓人了！”妈笑着说：“他是好人，不要怕。”兰兰说：“不像好人，脸黢黑眼睛鼓得象汤元胡子象扫把。”一家人都笑了。又到两边走廊看塑的二十八个蜀汉的文臣武将。郑戈指塑像给她们说这个是马超，那个是黄忠，这个叫赵云，那个叫姜维……看完后，又去孔明殿看诸葛亮的塑像。干妈懂点古，摆孔明八阵图困陆逊的故事，小莉和兰兰听得津津有味。
郑戈怕干妈腿痛，带着她们到茶园休息，又叫小莉去买零食。小莉抱着兰兰买了东西转来，干妈又要摆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的故事，郑戈给小莉递了个眼色，声称要上厕所，走了几步小莉就赶上来了。
小莉挽着郑戈在公园里游逛。转到后面，是一个人工湖，周围栽满柳树。可惜是冬天，如果是春日，柳丝飘拂春水涟漪，还可以荡舟。顺着小径郑戈把小莉带到刘湘墓，指着几条小沟，说在62年困难时期，常在这儿摸螺丝。小莉问：“摸来做啥子？”郑戈说：“瓜女子，螺丝肉好吃得很，放点豆办炒起又香又脆。”小莉扁扁嘴，说：“我尝过，泥腥味重不好吃。”郑戈说：“你没有弄好，当然不好吃。”小莉说：“那我们这阵下去摸。”郑戈笑了，说：“霉了，冬天哪儿有螺丝。”两人东游西转，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回茶园。妈抱怨：“你们说得好听，陪我们耍，结果还是你们年轻人来耍，兰兰丢在这儿就不管。”郑戈和小莉脸都红了，干妈说：“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走，回家。”兰兰还要耍，妈说：“我们走了。”兰兰见婆婆脸色不好，便乖乖地跟在后面。
汽车停在街口，郑戈说：“妈，干妈，你们先带兰兰回去，我们去停放汽车。”郑戈和小莉坐车到了二轻局宿舍，停好车就让元成回去了。郑戈和小莉上楼进了屋，郑戈说：“昨晚没有睡好我补一下瞌睡，小莉你看电视。”小莉笑嘻嘻地说：“我也没有睡好，也要补。”两人相视一笑，脱了衣服上床睡。这一觉睡到半夜，小莉醒了。伸手摸，热乎乎的身子在旁边，小莉笑了，双手抱着郑戈，男人的气味令她陶醉。她抚摸郑戈的肌肤，嘴在他身上吻，郑戈居然不醒。小莉生气了，手伸到下面握住那东西，轻轻地动，渐渐地有些心慌，小莉加快运动，那东西慢慢雄起小莉翻身趴在他身上，郑戈醒了，马上抱成一团，颠狂起来……狂了很久，两人才重归平静搂在一起。
今天郑戈决定去长林拜年。两人骑车直奔郊外。
玉秀眼睛红红的模样憔悴，脸上的褐斑越发多越发明显了。凄然地说：“他腊月二十九早上出门就没回来了。我以为他在他妈那边，年三十回去才晓得他也没有回那边。全家都着急，我到公司去门已锁了，我到胡振家也说没有去，想到你家去又担心你着急……”说着泪如泉涌。郑戈大吃一惊，他会到哪儿去？只有安慰她：“，你放心，他不会出啥事，可能到朋友家，喝醉了一时回不来。”玉秀不信，想把长林回家后的表现讲给郑戈说，但又不敢。郑戈想了一会儿，问：“玉秀，家里有没得钱？”玉秀说：“有。”郑戈说：“你不要急，我到朋友家去找。有消息我来告诉你。”
郑戈和小莉骑车到了武勇家。武勇身体已基本恢复，约了几个朋友在家里打扑克，大妹和邻居几个女孩儿耍去了。武勇很高兴地把朋友们介绍郑戈认识，郑戈就急着问：“你看到长林没有？”武勇摇摇头，问：“有啥事？”郑戈把玉秀说的话讲给他听了，又托他四处打听。郑戈无心再坐立即告辞，直奔眼镜家。眼镜和朋友下围棋，徐大姐要去泡茶，郑戈说不泡了，把眼镜叫到一边把长林的事讲了。眼镜想了想，说：“你不要着急，我晓得他到哪儿去了。”眼镜散了支烟给郑戈，“他百分之百到西安去了。”郑戈不信，说：“过年过节他到西安去干啥？”眼镜说：“本来他的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