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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业,李嗣业又一一让下面诸将传阅。
杜环的军文写得非常详尽,尤其是对其战阵和兵器使用之法,所言甚细,甚至还画了一幅草图。
“……贼重甲长枪,背水连排结半圆之阵,颇似鱼鲡,以拒我军。贼枪长两丈余,双手持握,防以铁甲及束臂之圆盾,然缺弓矢;校尉遂率轻骑环行疾射,贼虽矛长而不得及,中箭倒毙者众,前者亡而后列者进,终不退,其战甚坚。……贼突暴喝,齐挺枪疾步迎我冲阵之骑,全不顾两翼后侧,是为亡命背水一击也!我骑猝不及防,虽抵之而不得,中枪落马者十一骑,为此战唯一伤损者。校尉临危不乱,自率队抄其后路,贼立溃,或弃枪拔剑自保,或自相拥挤践踏……。”
通过杜环地描述,李天郎几乎可想象得出当时双方交战的场面:困兽犹斗的师人表现出高度的纪律性和战斗技巧,他们知道唐军轻骑不可能从其后侧的冰封河流冲击,因此背水结阵,企图依靠重甲长枪自保。但对手弓箭地威力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如此固守只有被动挨打,而其战阵和李天郎当初对抗吐蕃骑兵的圆阵一样,不可移动,即使移动,身负重甲的步卒无论如何也不如骑兵快捷,领军的师统领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仍旧发起了直线冲锋,迎向了飞骑劲射的唐军骑兵,显然是鱼死网破,视死如归般的打法。而且的确打了赵陵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同时也将自己的两翼和后背彻底暴露给了对手。可以想见身负重甲,手持如此超长矛地师人是如何狂吼着,冒着雕翎团飞蝗般的羽箭径直冲向滚滚而来的唐军骑兵,又是如何在赵陵果断地两翼出击下不得转向还击而迅速崩溃,惨遭斩杀……。
虽败却壮哉!
看来师战士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此为贼子兵器铠甲乎?”高仙芝将最后一页信笺交与李嗣业,信步走到马搏面前,上下打量。事前李天郎已令他穿戴师甲胄,持而立,那两丈余地长矛竖立起来必定戳穿屋顶,只得平平拿了,摆个架势。
“有多重?”高仙芝伸手摸摸冰冷地甲胄,注意到上面箭矢射穿的小孔,“穿着可还灵活?”“此甲内衬皮革,外被铁甲,尤以身甲最重,上及胸下及腹,为整铁打成,似我明光铠,制工精细。此外尚有铁胄、披膊、胫甲、以及由锁子甲所制地腿裙、顿颈等,总重近三十斤。”李嗣业和李天郎在马搏换装时便细细看过,此时自然娓娓道来,“赵陵信中称雕翎团三石强弓可在十五步外轻易洞穿,远者则即使穿甲也未定伤人,此甲破绽多在腿部,三十步外即可伤之。”
高仙芝取下马搏头上的兜鍪,柔软的锁子甲顿颈哗哗着想,眉心处还有突出的三角护甲和护鼻。盔顶有稀稀拉拉的几束羽毛,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了,隐隐然还有血迹。旁边地席元庆也拿过师长枪舞了两舞。骂道:“娘的,做得如旗杆般长。如何舞得?如何作战?怪不得被赵陵冲到近前杀个干净!”
“我等长矛,最长不过一丈,即可制敌机先,这师蛮夷做得这般长,不是哗众取宠么!”段秀实将还未看完的信笺扔给贺娄余润。贺娄余润皱着眉头翻了翻,又递给阿史那龙支。“双手握持,无坚盾护身,何以抵挡我大唐强弓硬弩?且若敌两翼或后方进击,那有时间挺矛转向?呸!败之不费吹灰之力耳!”
高仙芝顺手将兜鍪抛给李天郎,也看了看那两丈有余地长矛,返身落座,沉吟不语。那兜鍪上镂刻有飞翼人像,李天郎颇觉眼熟。猛然想起,此图类似阿米丽雅所藏金币上之图案,所谓犍陀罗雕刻也。难道这师人与那什么贵霜国有些渊源?
“常清心思缜密。对师军备,已探寻良久。所言居然八九不离。”高仙芝呷了口茶,“实在难得。难得!今日亲见师器仗,兼闻彼之战阵,本使更有所悟……,西征师,万不可轻敌,而其战阵兵器,若行兵布阵得当,威力非同小可,断不若尔等所言赢弱!”
众将纷纷住口,凝神细听。
“区区数十支长,便阻敌长久,若上万长配以重甲撸排,以密集之方阵划一猛冲,如何御之?”众将或点头,或沉思,显然皆有所悟,高仙芝微眯上眼,“而这正是常清所言师战法!”
雪花飘飞。
大块大块的飞雪悠悠然从天而降,轻轻地沾附在行人地衣帽或者眉宇胡须上,又悄悄地化为冰凉的水珠,带来一片沁凉。街道两侧朦胧的灯光,在人马呼出的腾腾热气里摇曳,映得鹅绒般的雪花或明或暗。阿史摩乌古斯粗犷地喷嚏声在寂静少人的道路上传出老远……,李天郎不说话,他绝对不会答腔。从军府出来没多久,天气就阴暗下来,转眼间雪就下来了,还好没有刮风,否则可真够戗。
一盏红色的灯笼突然出现在眼神有些呆滞的李天郎面前,红色的光芒并不刺眼,但在这样阴晦寒冷的天气里,突然出现一抹酡红,无论如何都会刺激人的瞳孔。再说,红灯笼照耀下的,是一辆精致的马车。虽然马车地窗口垂落着厚厚的毛毯帘子,看不见里面的人,可是绚丽地花色和隐隐的妖艳已经明白无误地昭示,里面坐地一定是个女人,而且是妖艳地女人。
马车斜靠在路边,茕茕玉立,显得落寞而忧郁,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天郎勒住了马,阿里打了一个不耐烦的响鼻,“风雷”“电策”一左一右围住了马车,两双凶狠地猛兽眼光警惕地看着翕动的帘子,长长茸毛下的鼻子戒备地抽动。
裹着厚厚皮毛大氅的胡人车夫惊惶地四顾,看他扁平诡异的头颅,就知道是个典型的沙人,当地土人自出生时便夹头取褊,加上文身碧瞳,一眼即可认出。车夫嘴里呀呀干叫,好象是个哑巴。阿史摩乌古斯稍微纵前几步,用胡语低声喝道:“让开!”李天郎身侧的马搏等亲随稍稍散开,分制各个方向,一双双筋骨虬结的手轻轻搭上了各自的刀柄,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轻举妄动。
“呼啦”,帘子掀开了,一股撩拨人的香气使阿史摩乌古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马车里一团翠绿连同耀眼的灯光一并倾泻到他身上。阿史摩乌古斯的右手闪电般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尽管他闭上了眼,也可以一刀将前面来袭的敌人劈成两半。而在此时,他听见的只是自己主人压低嗓门的奇怪的声调:“雪玉儿……,是你……。”
雪玉儿惊人地衰老了,不仅衰老,而且体貌也今非昔比。原本婀娜酥美,玲珑凸凹的娇媚身姿如今却臃肿不少,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依旧没有改变,李天郎也因此一眼就认出了她。“你在等我?”
在湿润的蓝色眼眸中,交织着难言的情愫,雪玉儿的嘴角轻轻颤动几下。终于挂上了微笑:“难得大人还记得我……。”
消除戒备地阿史摩乌古斯一声短促的呼哨,“风雷”“电策”回头望望李天郎,摇头摆尾地放松了肌肉。收敛了自己硕大的利齿,亲随们也稍稍松懈下来。马搏示意众人后退。与马车和李天郎拉开距离。
“几年了?五年了,整整五年,。。。。。”∷ qidian9。com更新最快 ∷雪玉儿仿佛梦呓般喃喃说道,“连个口信都没有地五年……,女人能有几个五年?”
“你。你还好吗?”李天郎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地说,“现居何处……?”
雪玉儿猛然醒过来似的,脸上荡漾起老练地笑容:“雅罗珊李将军,威名赫赫啊,现在大人可是西域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奴家斗胆邀大人往寒舍一行,不知大人可赏脸?”
李天郎一滞,脸有踌躇之色。
“呵。今时不同往日,大人不必顾虑,寒舍虽小。但也足容你雅罗珊,就是高仙芝大将军。也曾光顾。大人不念旧日之情。就凭奴家冒雪在此恭候多时之心,也难拒绝罢?”
看见李天郎终于点头。提提缰绳,又突然停下,对马搏道:“你带众兄弟先且回营,明日点卯之前,我必赶回。”看见马搏犹豫担忧的神色,李天郎一笑,“一个旧日老友,当应无碍,再说这里到底是我疏勒军镇!回去吧!”马搏知道多说也没用,拱手领命,带人缓缓退去,只有阿史摩乌古斯动也不动。马搏路过他身侧,低声对阿史摩乌古斯嘱咐几句,阿史摩乌古斯点头,上前立于李天郎身后,李天郎轻笑一声,知道没有他亲口下令,这个忠狗样的葛逻禄人不会离开他半步。
看见李天郎应允,雪玉儿嫣然一笑,不失当年妩媚,搅得李天郎眼神一荡。阿史摩乌古斯忍不住咕哝了一声,这句突厥语李天郎听得明白,意思是“狼一样的娘们”。
马车地帘子合上了,哑巴车夫一抖缰绳,先行领路,李天郎和阿史摩乌古斯漫步跟随。
没想到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