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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前行了一段路,左良玉想想不对,派出斥侯前去侦察,旁边王奔丘成又道”可能是点着了芦苇。”
“沙岗就在旁边,若是点燃了芦苇……。”左良玉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
斥侯回来时的神情是极为惶急的,他们远远地就下马跪下:“老爷,大事不好,咱们的老营被人给端了!”
“什么?”左良玉一愣,然后勃然大怒:“梦庚呢,梦庚人在哪?”
几个斥侯互望了一眼,没有人敢回答。
左良玉懒得再问,催马便向前,好在他所带者为他军中精锐,不少都有战马,跟着他来到了沙岗,还隔着远远的,便看到几处营寨都已经残破,中间主营处,大门横粱上悬着一具尸体,正在迎风摇摆。
左良玉呼噗呼噗直喘气,下马,一步步向寨门走去。
挂在那里的是左梦庚,他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死不瞑目,嘴巴也大大张着,风吹着尸体在半空中打转、摇摆,让左良玉看到他的后脑处有个空空的洞。左良玉判断得出,是有人用火枪塞在左梦庚的嘴中,然后开火,这样击毙了他。
周围没有一个活人,全是尸体。
这些人都死得很彻底,不少都明显是受了重伤然后被补了刀。左良玉一声不响,将左梦庚的尸体举起,从门上放了下来,然后缓缓走进了营。
营中更是一片狼籍,他搜刮来的金银全都没有了,那些女人也全都不见了。左良玉一语不发,他面色原本就红,现在更是如血一般。他一步步向前,直到走到寨子西门,看到离寨子不远的白露湖中,原本茂盛的芦苇,如今只剩余一片枯槁。在其中,横七竖八洌着不知多少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肉焦味儿,让人几欲呕吐。
“这……,这……。”
他的部将王允成、耳进忠、徐勇等,尽皆惊骇欲绝。
左良玉吃过败仗,甚至惨败过,可是被人屠杀成这模样,还是第一次!此前败后,他不过是逃到安全之处,收拾流散重整旗鼓,而这一次,对手烧杀得极为彻底,他留在营中的两万人,只怕被对方杀掉了一万数千!
逃走者,连四分之一恐怕都没有!
这等凶残手段,就是左良玉的这些部将们,也胆寒!这是何等死仇,才会行如此乖张之暴戾?
“方孔招!”
左良玉终于从齿缝间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是打老了仗的,看得出,攻击自己营寨的人绝对不多,不超过五千,大量使用火枪,而且是极为犀利的火枪。这绝对不是流寇能做到的,张献忠若是有这样的军队,早就带着他们打到江南去了,哪里还会在湖广一带穷折腾。
唯有方孔炤,唯有他从俞国振那里借来的新襄虎卫,才能做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方孔招去熊文灿那里告状,将他引走,其实是为了让他把精锐带走好行事。至于为何不连他一起杀了,左良玉现在还想不明白,也不愿去细想。
不敢细想,因为恐惧。
正如俞国振料想的那样,对待穷凶极恶之徒,唯有比他更恶的手段,才能吓住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敬畏。左良玉想到不到五千人的湖广兵,将他近两万兵几乎全歼,就知道自己这点实力在对方眼中什么都不是!
不仅自己这点实力,就是他本人,对方如果愿,也可以堂堂正正来攻击,将他的性命取走!
现场没有看到敌人的尸体,不过可以看到一些血迹,证明敌人也有伤亡,可伤亡不足百人,在左良玉看来,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歼灭他两万军士,还能从容地打扫战场,这证明整个战斗过程持续时间很短。
可能不到半个时辰!
左良玉这种人,色厉而胆薄,当面对比他弱小的对手时,或者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时,他会凭借着凶蛮,激起勇气,肆意欺凌。但当他面对的是凶残远胜过他的人时,他又会恐惧,甚至会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们……,我们……,走!”想到方孔招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左良玉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熊文灿,抱着熊文灿的大腿,唯有如此,他才能暂时感到安全。方孔炤敢对他动手,总不敢对熊文灿动手吧。
化去而复返,让熊文灿很吃了一惊,还以为这个刁横惯了的悍将又来找什么麻烦,原是想不见,但听到通禀者说他跪在大营前,心中又是一动。
出来见到左良玉,熊文灿吓了一大跳,左良玉原本面色红润,而此麾却灰败得有如死人。
“总理,总理,救命啊,救禽!”看到熊文灿出来,左良玉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熊文灿的双腿,嚎淘大哭起来。这模样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什么样的情形,才让此人会如此!
熊文灿一方面有些快意,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莫明其妙。方才走时,左良玉还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为何现在却如此?
“总理,方孔招一意孤行,因为下官赞成总理招抚之策,故此欲除下官而后快,方才将下官调来总理处,却遣人袭击下官军营,下官义子与全营两万兵士,竟然被其尽数杀害……总理,方孔招这是要谋逆,要造反啊!”
一个武将指责一个地方巡抚文官谋逆造反,熊文灿险些想要笑出来。但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虽然不通军略,却也不是完全无能,他立竟注意到左良玉控诉中的一个关键处。
方孔招指使湖广兵袭击了左良玉,而且是在他在营中为两人调停时袭击的!
这只证明一件事情,方孔炤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的调停能起作用,所谓的调停,只是调出左良玉精锐的一个借口!
区区一个巡抚,竟然将他这个兵部侍郎、总理七省军务的军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熊文灿猛然扬手,就要遣人去召来方孔招。可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左良玉,他心中又是一动。
熊文灿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断绝招抚张献忠的打算,不过他也看清楚形势,即使是在监利大败之后,张献忠部下仍有近三十万裹挟的百姓,他手中精锐未失,就绝对不会接受招抚。而要击败他的主力,左良玉固然需要,方孔炤同样也需要。
“方孔招还勾连流寇,诬蔑军门,有些话……,有些话下官当真不敢说!”
“说!”
“方孔炤扬言,说总理军门招抚郑芝龙时,收了郑芝龙的贿赂,总理军门督抚福,建两广,聚敛了二百七十万贯的家办…”
“呸!”熊文灿大怒,这可是揭他的老底:“休得胡言,老夫家财,尽是来路清白!”
左良玉顿时噤声不语,熊文灿怒意未销,背着手走了两步,看左良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又道:“你且合军入我营中,我这就遣人去召方孔耀来,桐,城子如此大胆,我必不放过他!”
听得他这话,左良玉心中暗喜。无论如何,熊文灿现在都会护着他,方孔招暂时奈何不了他了。
熊文灿营地离监利尚有距离,因此使看来回需要一段时间,当使者回来时,方孔招却没有跟来,带来的消息,让熊文灿哑然。
方孔炤出击攻击包围荆,州的张献忠本阵去了!
四一九、帜焰赫赫看嚣张(三)
这可不是敷衍,方孔炤确实领兵出击张献忠本阵。
不过他的面色实在不太好看,因为自己被俞国振逼到这一步。去找熊文灿告状虽然是俞国振拾唆的,但也是方孔炤自己的意思,高大柱跟了他有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在这过程中利用他的资源,往俞国振那边送了两千多十七岁以下的少年虎卫和几万百姓,可这是方孔炤默许的,这么些人总得给他们有条活路,防止他们从贼。何况在这一年多时间里,高大柱练出了一万五千有模有样的湖广兵,相当尽力。所以,方孔炤也想为高大柱出一口气,只不过熊文灿的偏袒程度还出乎他的意料。
更让他意外的是,俞国振挑得他去熊文灿处后,立刻发兵,直接将左良玉大营给灭了。这让方孔炤有种被小儿辈戏耍了的羞辱感,他精通易学,善于养气,虽然没有当场发作,却还是面色不快。
“非是侄婿有意隐瞒,若是世伯事先知晓,只怕不会准我行此嚣张之举。”俞国振微笑道。
方孔炤哼了一声。俞国振说的是,如果他事先知道,是绝对不会允许俞国振如此行事的。大敌在前,自己人先内讧,而且还灭了对方一万多……这是不识大体不明事理的表现!
“世伯也新眼见着,左良玉部下是如何藏污纳垢的,也看到大柱如今依然未脱离生命危险。”
俞国振又道:“此等人物,竟然是一镇总兵,百姓何辜,受此荼炭?”
方孔炤脸色更加阴沉得可怕。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俞国振的妄为,而是因为左良玉。俞国振从左良玉营中解救出来的女子。多达八千余人,其中惨状,自不须言。左良玉横行于湖广、中州、南直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