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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外,镇海军大营,顾全武帐中,已经是深夜,可还是灯火通明,帐中顾全武和许再思二人坐在案旁,正在小酌几杯,突然帐外冲进一人来,却是顾全武的亲子顾君恩,只见他脸色惶急,走到两人身前,低声禀报道:“不好了,骆团那反复无常的贼子方才带了几个亲信,偷偷逃进越州城去了。”
顾全武和许再思却是神色不变,仿佛顾君恩方才不过再说“杯子破了”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顾君恩不禁佩服二人的修养,果然非常人能及。却听见父亲说:“骆团果然是反复小人,不过他也太没有眼色了,逃进越州城中也不过是个死,那时正好替我儿报仇。”
顾君恩听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父亲说的是石城山一战骆团将自己逼得几乎战死的血仇,心里一暖,却听见许再思问道:“那些他手下的降兵可要看紧了。免得哗变,君恩,你快带人到降兵营中坐镇,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顾君恩听了赶紧领命,便出帐处理此事不提。待到顾君恩走的远了,顾全武和许再思二人却相视而笑。过了半响,许再思开口道:“顾帅倒是好本事,连儿子也瞒的紧紧的。”
顾全武笑答道:“这样才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泄露的危险,君恩是个老实人,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现在就看那厮有没有本事杀掉董真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了。”
许再思皱着眉头问道:“你真的那么相信那骆团,明日便要撤兵。他残杀同僚,毫无信义可言,你岂知他不会将我等的计划泄露出去、”
顾全武笑道:“再思兄多虑了,正是这人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才敢这么做,石城山一战,就是他力主出战方才导致浙东军惨败,那都统汤臼对他恨之入骨,他身为败将之身,还残杀袍泽,汤臼要在董昌面前进谗言杀他不费吹灰之力。,骆团只有按照我们说的做,才可以保得住自己的性命,我对他倒是放心之极,怕的只是他还来不及将利害与汤臼分析明白,便被痛恨他的人所杀,那就没办法了。”
许再思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不过如果这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吾辈能做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此计不成,那也只有分兵了,许兄你和那明州的赵引弓留下继续围攻越州,我领兵回援。不过我相信此计必成,自古有人说,王者不死,钱使君以顺讨逆,定然得百神护佑。”顾全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
两人聊到这里,已是四更时分,索性也不睡了,一齐走出帐外,观看天象,只见夜空中群星闪耀,忽而一颗流星划破长空。两人内心深处突然划过同一个念头:“方才那颗坠星是谁的将星呢?董昌、钱缪?还是董真?”
骆团到了董真府上,却也镇定的很,自顾要来饭菜吃饱,便洗浴干净,准备休息。与他同来的七八个心腹刚刚差点被人乱刀砍死,惊魂未定,见他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睡睡。看骆团的眼神也由鄙视变得有几分佩服起来,众人觉得骆团这人虽然卑劣无耻,可像光凭这身胆气和镇定便非常人所能及,看来自己跟随的这个主人也是有些非常人所能及之处的。
83明堂
由于董昌夜夜都在做长夜之饮,一般要到中午之后方会起床,所以董真心急如焚,但害怕若是去的早了,触怒了从父,只怕反而坏了大事。直到下午,董真才带了骆团赶往越王府,求见从父,幸喜那董昌今天醒的倒早,正在洗漱,董真赶紧将书信和事情经过禀报给董昌听,董昌听了大喜,赶紧吩咐召集群臣会商。
越王府,明伦堂上,此时已是晚饭时分,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乐声绕耳,食客满堂。只见董昌少有的清醒的坐在首座,坐在一旁的便是满身戎装的董真,下面两厢的都是董昌的重要将佐臣子。其余闲杂人等都一律只能呆在堂下,便是端茶送水的仆役婢女,未经召唤也不得上堂,以免泄露机密。
董昌已经将那份帛书细细看过两遍,他和钱缪相交十余年,对钱缪的笔迹可算是烂熟于心,一看便知真伪。在殿中的群臣却不知道今日有何重要事情,要这般正式的召开军议,正窃窃私语时,董昌开口道:“自吾起兵为石镜镇将来,御黄巢,灭刘汉宏,为朝廷镇东南这一方平安,贡奉朝廷更是从未所缺,朝廷却吝啬*。吾上应吉兆,立为越王。钱缪小儿起兵来攻,今日得上天护佑,取胜之机便在这几日了。”
群臣听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董昌篡号以来,可以说是连战连败,现在坐困围城,朝夕不保。哪里来的什么取胜之机。不过董昌素来暴虐,常常因怒杀人,是以群臣也都开口祝贺,顿时间殿上满是阿谀奉承之词,董真听的越来越不像话,居然有人说要董昌上越帝之号,与唐家天子分庭抗礼,可看从父满脸笑意,自己也不便出言叱喝。只得咳嗽了两声,对董昌附耳低语道:“此刻说这些还太早,众人对情况还不了解,何不让骆团上来将详情讲述清楚,同时将那书信分与众人看上一遍,也好集思广益,想出对策来。”董昌听了也是,便下令传骆团上来,同时将手中的书信传下去给众将看一遍。
骆团上得堂来,将自己如何买通军中仆役,得来这些碎片,细细拼接起来,然后又从多人口中旁敲侧击,最后趁镇海军攻城失败,防守松懈逃回越州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他这番经过本来就和顾全武和许再思细细推演过几遍,自己又本来就是董昌手下将领,对越州群臣性情十分了解,是以环节紧密,虽然有人询问了几句,他也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并没有露出破绽来。
过了半个时辰功夫,堂中众人也都渐渐相信了信中所言是事实,毕竟这情报不但有书信为凭,而且也可以很好的解释镇海军这几天的行动,若说这些都是诡计,那也太牵强了点。这时,众人对董昌又大声祝贺了起来,若说方才的祝贺还有些虚心假意,此刻众人心里倒是充满了真实的感情,对那些吉兆也有了几分相信,董昌果然是有上天护佑,要不然浙江天险,为何这么容易便破了,每个人心里的小算盘也扒拉的响起来。
骆团回答完众人的问题,上前两步,跪在董昌面前,一面磕头一面说道:“末将与石城山一战时,力主出战,坏了少将军的庙算,还连累了汤都统,实在是罪不容诛。本来就想战死在那里。可又想留着有用之身,来报大王厚恩万一。如今总算打听到这个军情,也算是洗刷了一点点降将的罪孽了。如今那顾全武得钱缪的书信,又知道我逃回越州城中,知道越州城中已知淮南军渡江的消息,定然会领兵回援。在下敢情越王让在下为先锋,追击镇海军,定使其匹马不得西还,也好让在下洗刷败将之耻。”说道这里,骆团只是连连磕头,额头和坚硬的青石地面相撞的声音回荡在明伦堂上。
董昌听了也有些被他感动:“骆将军你起来吧,石城山时你也是破敌心切,今日之事已经足够赎回那次之罪。为追敌先锋之事,我便答允你了,董真,城中将佐以你为首,你打算如何追击顾全武呀?”
堂上此时气氛十分热烈,可汤臼虽然口中谀词如潮,可内心却越来越凉,他见董昌询问董真如何追击顾全武,心头更是焦急万分。因为一旦董真负责追击顾全武,只怕董昌麾下精锐只怕尽归董真指挥,如果董真取胜,军中威望只会更高,只怕回师之日,便是清君侧之时,那时自己只怕下场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汤臼正满脑子想着如何出言不要让董真统领这出城追兵,可董昌身边功臣宿将早已凋零殆尽,除了董真实在没有他人勘此重任。说来好笑,那些功臣宿将当年大半还是汤臼出谗言所害,如今他才后悔为何当年不留下一两个,也好分董真之权,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汤臼正苦于无从开口时,却听见董真开口道:“从父,小儿以为此时不应该派兵追击顾全武的退兵,而应该多募集士兵,然后分兵攻取那些浙东属州,才是正理。”
听到董真这句话,汤臼心头一阵狂喜,这次他少有的和董真意见一致,因为若是要募集新兵,他便有机会在董昌面前恳求参与其中,只要简拔亲信于其中,便能有些自保的力量,再说分兵攻取浙东诸属州,只要钱缪不灭,自己就可以说大敌在前,主力不可轻离越州,让董真带了少量部队出去攻打属州,自己留在越州便是泰山之靠。想到这里,平日里觉得万分可憎的董真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正要也开口附和,把这件事情板上钉钉,免得又有变故。却听到旁边一人说道:“少将军为何不出兵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