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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的铁山般向自己压下,惨叫一声,转身便逃。虎贲铁骑踏着不变的节奏从背后追上去,一槊将武士从后背刺穿,再一槊将尸体砸向周围挤做一团的敌军。
一队又一队虎贲铁骑将突厥人的军阵刺透,然后拨转战马,再度踏向塞上联军。突厥狼骑和部族武士们要么惊慌失措地逃开铁骑前进的路线,要么在个别低级将领的指挥下,做一些毫无希望的抵抗。虎贲铁骑向前移动半丈,他们便向后退缩半丈。虎贲铁骑推进,他们晃晃横刀,大声咒骂,不愿意转身逃走,也没勇气冲上去砍断对方的马蹄。双方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形势僵持,陈演寿带领弓箭手从虎贲铁骑身后赶到,一阵近距离攒射。落在虎贲铁骑身上的流矢被重甲弹开,落在武士们身上的羽箭却冒出了大团大团的血雾。武士们仓促组成的队列立刻崩溃,虎贲铁骑缓缓地踩过去,缓缓地将他们吞没。
顺着虎贲铁骑踩出来的通道,博陵军如流水般渗入。步兵野战大阵的威力此刻完全发挥了出来,就像一头张开了大嘴的巨龙。溃不成军的塞上武士一旦被卷入阵中,下场甚至比遇到虎贲铁骑还要惨。虎贲铁骑的杀伤力主要集中在正面,武士们如果手脚快,还有机会躲开。而博陵军大阵的攻击来自四面八方,陷入阵中的武士无论怎么躲闪,至少都要面对三支长兵器的伺候。早已被杀得手忙脚乱的他们哪里还能有章法地抵抗,眼睁睁地看着长槊捅向自己,捅破铠甲,然后跌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跌落尘埃。
不但战场正面的狼骑被杀得溃不成军。战场两翼的部族武士和狼骑也乱成了一团。阿史那陌米看到事情不妙,立刻命亲兵吹响号角,带领本部兵马向战场西侧转进。那边地势稍高,他可以趁罗艺和李旭等人忙于砍杀正面战场的塞上联军之时,将尽可能多的弟兄从战场西侧撤出去。被他占了无数便宜的王伏宝哪里肯白白吃亏,带领一众亲兵扯开嗓子嚷嚷了几声,不顾一切拦了上来。双方一个想走,一个强行留客,直杀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正胶着时刻,河东大将军姜宝宜奉李旭之命率众赶到,先是一个冲锋将突厥兵马切为数段,然后再一个冲锋杀到阿史那陌米面前,几十名弟兄长槊乱捅,顷刻间将阿史那陌米刺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大蜂巢。
阿史那步真本来对付窦琮的骑兵就很吃力,失去了阿史那陌米这边的支持,立刻被河东轻骑逼得手忙脚乱。他发觉大势已去,留下千余名心腹顶住窦琮,自己带着亲兵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混到了战场边缘,时德睿带领着一伙江湖豪杰兜转而来,袖箭、飞镖、毒梭一通招呼,将亲兵们全部放翻,再杀过去,不由分说砍下了阿史那陌米的头颅。
刘季真带领塞外马贼们于战场右翼拼杀,越战越勇。他这边的敌人多为部族武士,没受到虎贲铁骑和博陵甲士的重点照顾,因此反抗颇为激烈。眼阿史那步真和阿史那陌米的人头先后被挑了起来,而自己这边战势还在继续胶着,匈奴王气得两眼直冒火。刷刷两刀砍翻与自己放对的敌人,大声嚷嚷道:“一群没长眼睛的瞎子!阿史那骨托鲁早跑了!你们还跟我拼什么命?!”
“阿史那骨托鲁跑了!大伙别再犯傻了,赶紧回家去吧!”听到刘季真的抗议,上官碧灵机一动,用突厥语冲敌人喊道。
“阿史那骨托鲁跑了!阿史那骨托鲁跑了!大伙赶紧回家去吧!”马贼们配合默契,迅速将上官碧的话传开来,几十人同时大声重复。
听到满山遍野的厮杀声,塞上联军早已没了斗志。被马贼们一提醒,回头看看骨托鲁的大纛果然不见了,又看到几名熟悉的突厥将领的人头被高高地挑上了半空,立刻变成了一群受了惊的蝗虫。刘季真面前再无人敢接战,武士们四散奔逃。他撒腿紧追,见着衣着光鲜者便咬住不放。接连砍翻了三个大埃斤,活捉了两个土屯官,才觉得找回了面子。骂骂咧咧地拎着人头,押着俘虏,跳上凸起岩石继续指挥战斗。
此时的战斗哪里还用他指挥。无论是纪律最散漫的塞上马贼,还是战斗力最弱小的河东义勇,全都变成了另外的博陵精锐。士卒们在自家低级将领的带动下,左冲右突,前转后翻,配合默契,章法清晰。将狼骑和部族武士们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一些侥幸健在的突厥贵族知道再抵抗下去断难活命,干脆丢下了士卒,仅仅带着亲兵逃走。跟着狼骑前来打秋风的各部酋长们做得更绝,断然命令族人放下武器,向中原的强者们投降保命。博陵精锐遇到大队的投降者,立刻分出十几个人来收缴兵器,押着他们原地休息。杀到兴头上的塞上马贼和江湖豪杰们却不管不顾,遇到抵抗者也是一刀,遇到投降者也是一刀,待李旭发现这种情况传令制止,稀里糊涂之间已经有上万牧人俯首就戮。
“降者不杀。轻骑脱离战场,去追击骨托鲁!”费劲周折,李旭的命令终于传到窦琮的耳朵。正忙着收割敌军脑袋的悍将窦琮愕然抬头,哪里还看得到阿史那骨托鲁的去向?他赶紧收拢起数百名亲卫,径直向塞上联军大营冲去。待冲到了营中,只见战马满栏,牛羊遍地,粮草器械堆积如山。至于阿史那骨托鲁和他的四头白狼,早已带足了备用的战马干粮,无影无踪!
第七章 盛世 (九 下)
此番南下,阿史那家族对中原志在必得。所以自各附庸部落里横征暴敛,几乎将整个草原都刮低了半尺。为了平息仆从们的反抗,突厥使者将中原的富庶程度吹到了树上能长羊肉、井里能冒牛奶的地步。因此很多受其盎惑的小部族几乎举族搬迁,携带着所有积蓄、牲畜和族人追随在狼骑身后。
为了保证军队的长期作战能力,阿史那骨托鲁将各部族所携带的辎重统一存放在了大营之内。指定随军前来的各族老幼病残共同看管。而战败的消息一传开,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病残们立刻炸了锅,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够自己吃的干粮肉脯,跨上战马便走。守营的将领开始时还试图弹压各族部众,待后来看见溃逃回来的士卒越来越多,麾下的弟兄们越来越乱,只好收拾了几包干肉奶酪,带着自己的亲信翻山越岭而去。
每一波溃卒回到大营之后,都不敢多做停留,拿上些够路上活命的干粮,上马便走。没有人组织撤退,也没有人想到去焚毁物资。待窦琮杀进联军大营,尚未逃走的老弱和溃卒还被堵下近千人。看见中原军队鲜红的战旗,他们谁也不敢反抗,丢下肩膀上的大包小包,跪在地上祈求活命。
逮了一大筐子小蟹小虾,却放跑了送到手边的大鱼。窦琮心情好不沮丧。少了阿史那骨托鲁的首级,今日一战的辉煌程度便大为减色。日后大伙闲扯起来,提及此战里中原联军唯一的一支轻骑兵在敌我双方胜负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居然不懂得堵住狼骑退路,反而沉迷于砍小兵脑袋抢功,未免又是一个尴尬的笑柄。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李将军的命令?”恼怒致极,窦琮瞪着眼睛质问自己的亲兵。
“没,没听到那边的角声。”亲兵向远处躲了躲,委委屈屈地回应。今日的战局在生死关头来了个大逆转,当时几乎河东弟兄们都高兴得疯了,谁还顾得上时刻去注意中军的号令。再说了,大将军那道将令也未必就是及时发出的,说不定他自己也忘记了擒贼擒王这个道理!
“废物!”窦琮踹了亲兵一脚,恨恨地骂。他知道以李旭的为人,事后肯定不会将骨托鲁逃走的责任全推给自己。但李大将军是唐王的女婿,世子建成的妹夫,战功赫赫,名声风头一时无两。以后两李合一,自己少不得还要在其麾下听令。万一其心中对自己有了成见,自己的前途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要不,咱们换了战马再追?”挨了一脚的亲兵拍了拍铠甲上的土,赔着笑脸建议。突厥人徒步攻打长城,留在营寨附近的战马不计其数。大伙一人三乘舍命去追,未必不能将阿史那骨托鲁给追回来!
“滚!”窦琮气得抬起脚来,再次踢了亲兵一个趔趄。“追什么追。骨托鲁就不知道多带几匹战马么?”
沮丧归沮丧,只带了几百亲兵的他还真不敢追出山外去!一则他根本不熟悉燕山之外的地形与路径,二来四十万联军的补给都堆在眼前,万一追不上阿史那骨托鲁,又被溃散回来的塞外残兵败将毁掉粮草辎重,从今往后他便再没面皮于军中立足了!
综合各种利害,窦琮只能先顾眼前。命麾下将士紧闭营门,押着刚刚收拢的俘虏们将突厥人来不及使用的强弩、拒马等一干军械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