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当初不知道他是冠军大将军,还以为他是个想牵肥羊的马贼头儿。所以受众人之托去找他谈条件,顺便在袖子里放了一把刀。谁知道一进门,却发现他正在对着几根香火发呆。看上去特别憔悴。所以就一时心软陪他说了会儿话!”红拂是个聪明人,早就知道婉儿想探听什么,不待对方追问便如实相告。“他起初跟我说自己姓张,刚好我们两人是同姓……
“你义兄的母族为上谷张氏!”李婉儿笑着打断了红拂的解释,“他其实是姓李的,是本朝最有名望的冠军大将军!”
“我后来才知道,吓了个半死!”红拂用手轻轻拍打胸口,瞬间流露出来的风情让婉儿都为之气夺。“但当时不知道,便稀里糊涂和他义结兄妹。不过当时我也骗了他,涂了满脸的药水,看上去像个丑八怪!”
“什么药水,居然能把人生生变丑了!”婉儿从对方的交代中推测出李旭与其不是自己先前猜想的那种关系,心情一松,笑容也跟着变得活泼起来。
“是用黄连、白泥等东西配成的。我平时到处卖艺,为了不惹麻烦,总是涂在脸上!”红拂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婉儿眼前晃了晃。“不过在义兄面前没必要再装,他的心早已被填满了,不会容得下其他任何女人!在路上每日都祭祀嫂子,刚刚上了山,就立刻派人去博陵给另一位嫂子送信!”
有意无意间,她把‘嫂子’两个字说了出来,非常清楚地摆在了婉儿的前面。
“他的妻子是我的亲妹妹!”婉儿笑了笑,将彼此之间的关系顺势挑明。
“那他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姐姐。”红拂的笑声也立刻变得明快,就像谷中淌过的溪流,“那红拂称婉儿为姐,也是应该了。”说罢,裣衽下蹲,正式施以姐妹之礼。
“总之,你别再叫我什么夫人就好!”李婉儿笑着蹲身,还了对方半礼。
两个女人彼此相视而笑,仿佛春风拂过了残雪般,刹那化尽彼此之间的隔阂。既然不是敌人,关系就很容易拉近了。婉儿是个成熟大气的女杰,红拂也在江湖中历尽的风浪。十句话中,二人倒有九句话是相投的。转眼之间便觉得相见恨晚,只怪李旭没早日与将彼此联系起来了。
“义兄其实很可怜。他为了朝廷打仗,结果朝廷在背后捅他的刀子。害得他的另一个正怀着孕的妻子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偏偏他又不能给她们报仇,否则就会被视为忘恩负义!”二人之间最多的话题还是有关李旭,特别是红拂,很聪明地看出了义兄在婉儿心中仍占有一定位置,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当时的情况,他即便是想报仇,估计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他麾下兵马大部分都是河南郡兵,未必肯跟着他一道造反。即便用勉强胁裹着走上战场,战斗力也发挥不出原先的一半。”对于李旭兵败原因,婉儿已经分析了很多次,非常清楚其中玄妙。“况且真正害得他妻离子散的人不是东都那帮混官,那帮家伙看起来个个聪明,实际上都做了别人手中的刀!”
“姐姐是说陷害义兄的另有其人?”红拂吃了一惊,追问。若论江湖上的阅历,她比婉儿深了不止十倍。但涉及到世家大族们互相倾轧的手段,她心中就干净得如一张白纸,根本无法和婉儿相提并论。
“当然,突然造谣说河东李家要举兵清君侧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我父亲虽然早有重整河山的心思,却一直觉得时机不到。此人凭着一个谣言,不但毁了仲坚辛苦开辟的局面,并把河东李家逼到悬崖边上!”李婉儿咬着牙,愤怒满脸。
她不会放过造谣生事者。听到谣传后,东都方面一边向河东示好,一边将李家在京师和洛阳两地的所有亲戚全部监视了起来。如果不是她逃得够快,此刻人头就会被挂在城墙上。而原来用相敬如宾的表象维系着的那个家也轰然崩溃,素有豪侠之名的丈夫独自逃了,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婉儿不恨自己的丈夫柴绍。作为豪门之间的交易,这份婚姻本来就经受不起任何风雨。况且几年来柴绍为李家已经做得够多,唐公女婿的身份他当之无愧。但如果自己当初有萁儿的一半勇气,在逃亡路上婉儿不止一次这样想。那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自己不会看着仲坚被人陷害,而仲坚也不会丢弃自己一个人跑路。
“他不会丢下我!”这个答案像半夜里山风,一次一次将婉儿在梦中冻醒。可眼前现实却是,自己和他再度相逢,只能从别人的转述中,感觉一下他的宽厚与坚强。
“可谣言的起源根本无从可查,姐姐要到哪里去找肇事者?”被婉儿突然阴晴不定的脸色吓了一跳,红拂楞了楞,怯怯地问道。
“阴谋藏的再深,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加以时日和耐心,肯定能将此人翻出来。不但是仲坚一个人跟他有仇,我李家上下也有数十条命死在他的手上。只要我能找到此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什么身份,一定要亲手将其碎尸万段。绝不饶恕!”
已经是夏日,婉儿的话听起来却令人直打冷战。红拂从来没看过一个人被仇恨烧成这般模样,眉稍眼角仿佛都藏着刀,刹那间令娇好的面容变得狰狞。那种恨,在义兄仲坚眼中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虽然义兄是流言的最直接受害者。再向远处追忆,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眼中也不曾有过。记得当年发觉大祸临头时,此人目光里依旧带着笑,淡定而从容。
“你是不是觉得女人变成这个样子有些可怕?”婉儿的感觉很敏锐,非常迅速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我不知道姐姐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无法评论。但如果我处在姐姐的位置上,估计也会被逼得拿起刀来!”红拂想了想,回答。
“如果有一天,你所珍惜的东西都被人毁掉了,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婉儿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她知道红拂说的不是真心话,两个人的经历不同,虽然意气相投,但有些隐藏于内心深处的东西也无法掏出来让对方理解。
在当年送萁儿离开的刹那,婉儿已经把妹妹和妹婿当作了自己的家人。无论谁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她都不会放过。
无论是谁!
第一章 羽化 (四 下)
出了王屋山范围后,李旭吩咐众人依旧把兵器藏入行囊中,扮作是一伙大商队的模样。当年他跟随孙安祖出塞贩货,行里的规矩摸得极清,所以一般人不凑到近前看根本看不出破绽。而值此兵荒马乱的年月,乡野间的村庄大部分都被废弃了,路上很少遇到行人,即便偶尔经过一些聚族而守的堡寨,他们这两百余武装私盐贩子不上门找麻烦,堡主已经持斋念佛了,又怎敢问一问恶客的来头?
如是行了大半日,队伍来到了丹川附近。李旭命令大伙停下来用饭,顺便让坐骑也恢复一下体力。前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即便心里再着急,也不敢让大伙过于劳累。否则一旦遭遇到什么不测,众人连夺路而逃的力气都没有。
危险不仅仅是来自某些不长眼的蟊贼,凭着手中这两百余弟兄,李旭还真没把沿途的土匪流寇看在眼里。但长平、上党一带还驻扎了不少官军,这些人可未必完全受太原李家的控制。况且即便太原李家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上党和长平两郡,李旭也不敢再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李婉儿是李婉儿,李家是李家,虽然为骨肉至亲,中间的差别却犹如云端和谷底。
不仅李旭变得谨小慎微,其麾下的主要将领和幕僚如今几乎都染上了疑心病。自从河南兵败后,大伙无论走到哪里都提着万分小心。李旭在山寨中逗留了半天一夜,时德方和周大牛等人瞪着眼睛戒备了一夜。现在看上去,几乎每个人的双目中都布满了血丝,比刚从战场撤离的那几天还为憔悴。
“用完了饭都睡一会儿吧,午间也不是赶路的好时候!”李旭将目光从众人疲惫的面孔收回来,笑着吩咐。说完,他四下瞅了瞅,找到一块被太阳晒热了的石板,率先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就依大帅的,咱们养足了力气再继续赶路!”周大牛向身边的亲卫们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躺在了草地上。众亲兵四下散开,围着李旭和几个武艺不精的幕僚兜成一个大圆圈,背靠着背坐下,闭上眼睛假寐。
阳光不算太毒,晒在人身上很舒服,就像一双手在轻轻抚慰般,让人慢慢放松紧绷着的肌肉。很快,有人的鼻孔里便发出了低低的鼾声。伴着夏日里的微风,来来回回地在草尖上萦绕。
听周围的鼾声渐渐浓了,李旭慢慢坐直身体。然后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远离宿营地。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微,但还是有几双眼睛睁开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