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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回到众人中间,那些克鲁兹贵族们原先还对寇华十分有兴趣,不过自从有人差点被后者指使黑狼咬断胳膊之后,这些人就对这头魔女敬而远之了,甚至连带对可以命令她的布兰多都多了一些敬畏之色。
“你打算怎么办?”
宰相尼德文听完了布兰多的陈述之后,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布兰多几乎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德尔菲恩正是这位大人物的孙女,不过前者沉稳低调,一言一行中皆蕴含着智慧,后者显然差得太远,虽然一样聪明过人,但却太过锋芒毕露令人忌惮。
甚至有时候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疯子,不定时的炸弹。
这样的人不止是他,恐怕女王陛下也不会太过喜欢,那位至高者绝对不会容忍在自己的权力范围之内有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存在。
在这一点上,德尔菲恩表现得显然远远没有她的祖父有远见,政治是妥协的艺术,而不是聪明人扳手腕。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再一次给他制造了相当糟糕的心情,大约是看出这一点,这位帝国年迈的宰相才会主动出口相询。
因为在之前的交谈中,这位宰相大人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但若有若无之间也对他透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显然就像是一位帝国高层普遍的认知一样,帝国内乱无论如何,也是帝国人自己的事务,容不得外人插手的。
更不用说是宰相尼德文这样表面谦逊,实则内心高傲无比的人。
但无论如何,是布兰多出手帮了他们这一众老家伙的忙,何况后者可以说是间接救了他孙女一命,这个时代的政治家还没有进化到可以当面赖账的程度,他站出来,既是为了还布兰多一个人情,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孙女造成的过错。
布兰多思索了片刻。
“我必须要救出茜,如果巴巴莎她们没有追到人,那么我只有再次进城。”
“那不行。”其他人尚未开口,一旁的维罗妮卡就打断了他:“你太小看女王陛下了,小家伙,你以为你在寒露庄园的安排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那只是她在试探你,你再回鲁施塔,就是自投罗网。”
在场的其他贵族脸上大多也露出各自不一的神色,但几乎表达出来的是同样的意思,显然好不容易才逃出帝都,没有人愿意再回去。
他们一路上逃出来,虽然侥幸没有再遇上龙后,也没遇上西德尼与维罗妮卡口中的安德莎等牧树人,但这不代表再次进城也会如此幸运,何况一路上的情形所有人有目共睹,此刻整个鲁施塔恐怕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谁会愿意再次踏入险地?
布兰多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这次行动他已经是底牌尽出了,可没设想到的情形还是太多,尤其是龙后竟然敢无视巨龙们的威胁,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鲁施塔,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如果说第一次在寒露庄园动手他还有五成的把握的话,现在再一次杀进城内,怕是一成的希望都没有。
这已经近乎于赌徒的孤注一掷了。
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现在不仅仅只有茜陷在城内,夏尔、墨德菲斯、安德丽格还有希帕米拉都没有音讯,他不可能将自己的任何一个手下丢在后面不管。
“老师……”
法伊娜显然看出了后者的困境,她有些不忍心地看向自己的老师,在她看来是布兰多将这些贵族们救出来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对方付出了这么多,他们理应当为此负责的。
至少不能表露出这样不管不顾的态度来,令人心寒。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不过你如果做出了决定的话,无论是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同你的,小家伙。”
维罗妮卡能这么说,布兰多并不惊讶,他知道这是她的剑道,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
自从遇到这位剑圣大人以来,对方就不止一次帮了他不小的忙,从内心中来说,他甚至已经把对方看做了自己长辈这样的人物了。
更不用说对方和他的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之间无法言明的关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在场的许多克鲁兹贵族竟也陆陆续续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帝国的贵族们——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人,那怕是法伊娜的父兄这样的人物也好,可从来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腹黑几乎是这些贵族的注脚,这些上流贵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宰相尼德文,这位老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作决定,但这位大人物不发一言,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
“我们首先是军人,伯爵先生。”其中一个贵族对布兰多说道:“此刻我们在一条船上,只要你做决定,我们就服从命令。”
布兰多总算听出这句话里的潜在意思,重点在于“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克鲁兹的贵族们依旧精明如故,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中还是有些感触。
总算没有白做事——
“非常感谢各位。”他答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各位请放心,我不会草率地作决定,但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目地,再等半个钟头,如果没有消息,我就重新进城。”
布兰多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
“至于各位,可以在这里等我,或者自发组织先行前往梅兹地区,我相信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白银女王都抽不出手来追捕你们。”
他说出这番话,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知道就算是带上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作用,这些贵族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维罗妮卡,还不如卖一个人情,他现在在这场帝国内部的权力争夺之中只能选择站在皇长子一边,而这些人一旦回到领地,就是将来埃鲁因在帝国潜在的盟友。
现在他也只能为这个古老的王国做这么多了。
而剩下的,就是他的个人事务了。
现场沉默了下来。
显然,如果可以不死的话,没有人会愿意去送死的。布兰多的话触动了在场的所有贵族,在这些原本区区一个托尼格尔伯爵根本接触不到的上层帝国贵族眼中,这位埃鲁因来的乡巴佬领主这一刻也变得高大起来。
他们忽然发现,原来在帝国之外,也有这样拥有先古贵族之风的人物。
他不惧危险,仁慈,宽容,回应以自己的属下最大程度的忠诚,这样的贵族,似乎只有在最闪耀的时代才能看到了。
“年轻人。”尼德文忽然缓缓地开了口:“我和你一起回去。”
布兰多愣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场的所有克鲁兹人也都愣了,下意识地向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大人看去。
宰相尼德文是怎么样一个大人物?
若你不是帝国人,你很难了解得清楚,早几十年,帝国人将之称之为“我们的宰相”,这是一个专有的称谓,除了老尼德文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尊享,那怕是帝国先代最著名的那些宰相也是一样。
他一手缔造了帝国的王权最为集中与鼎盛的时代,说他是功臣,他可以当之无愧,说他是权臣,他也可以坦然受之。
在一个帝国贵族平均政治生命只有不到十年,确切的说是八年的时代,宰相尼德文在这个位置上一任就是五十三年,甚至直到先代皇帝临终之前,他都还是后者的挚友。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奇迹,那么这已经就是一个奇迹。
他的权力延伸到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但在最后却完成了几乎是不动刀兵的交接,他安然走下神坛,交给白银女王与其后继位的皇长子一个鼎盛的帝国,甚至还可以安享晚年。
如果说历史按照布兰多所知的方向前进,而不是这样变得乱七八糟的话。
而这样一个人物,会是个热血上涌,冲动行事的贵族么?
显然不是。
那么他说话的背景就值得商榷了,甚至连先前已经做出决定的贵族们都显得有些动摇起来。
只有一旁的西德尼看到这一幕却少见地皱了皱眉头——这倒不是说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不会皱眉,而是事实上任何表情都少于出现在她脸上,以至于这个细微的神色也显得有些罕见起来。
布兰多不清楚这一点,但西德尼却想到,这已经是这位老宰相第二次提出要去见女王陛下了。
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说服那位刚愎自用的帝国的至高者?
这显然是个伪命题。
老宰相绝对不可能这么天真。如果说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可以说是看不清形势,如果一而再再三地犯错误,那么他就不是尼德文了。
西德尼忍不住仔细观察这位老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