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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后宫中有多少人要眼红。
哪知秦颜却并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沉吟了片刻,便吩咐道:“把它们移到廊外吧,正好晴露雨水,也省的费心照料。”
太监们俱是一愣,看她神色认真,不象说笑,见他们不动还催促着,于是怔怔的把鲜花往殿外搬。
秦颜吩咐好这些,便在宫女送来的衣衫里选了一件紫色披纱大袖衫,让宫女为她梳妆妥当后,再三审视了自己的妆容,乌云似的发髻以金扣固定,上面对簪镂空花束步摇,垂于耳侧,其中珠翠掩映,行走时,宽袍帛带,裙摆拖散如层云起伏,衬着头上步摇生华,倒真有了母仪天下,华贵雍容的姿态。
刚刚装扮完毕,便有宫女在门外禀报说文武百官都在太和殿外等候给新后朝拜,内官早就按照典制准备好了礼品,秦颜纵然不想,但宫中礼仪不可不守,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众人等。
第四章
婚典后不过数日,皇上赏赐的东西源源不断送入旌德宫,金银珠宝,玛瑙玉器,应有尽有,各种珍奇的鲜花也不知被换了多少盆,只是依旧放在回廊下,日晒雨打。宫里人因此都知道皇上对她珍视甚深,只是蒙此眷顾,秦颜却并未再见到皇上,倒是有日日有内侍过来告之皇帝忙于政务,或是潜江水患,或是与献王商议民生大计,亦疏亦离。君心难测,许多人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意,疑惑的同时,流言也在深宫内院四起。
秦颜倒不在意那么多,皇上不来,也乐得逍遥清闲。她一向早起,每日不等宫女伺候梳洗,便独自一人出了旌德宫,往添香池去。她所在的旌德宫环境清幽,廊桥池水,婉转曲折,待到盛夏时莲叶接天无穷碧,蜻蜓荷香,不胜幽雅。只是每日总有些妃子什么的来请安,皆是有备而来,更多的是想来一探虚实,掂清她的分量。她对后宫的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没有什么力气和心思去分析应付,虽不过数日,也能让她看出日后一成不变的日子,让她觉得厌倦,推脱不了,只好能避就避。
在她看来,人生中好吃好睡不必思考,也是幸福的另一种诠释,好在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宫里还有块清净的地方,那里处于偏宫,甚少有宫人路过,初晨时杨柳沾露,花草含苞,风景恬然。在那里看看书,过了请安的时辰她才会回来。
这时候才刚刚初夏,天光早出,阳光还没有盛夏炙烈,仿佛蒙着一层淡白的纱。
秦颜一路缓缓而行,走过精心雕琢的亭台楼阁,慢慢的道路越走越窄,视线开始被一片绿色代替,其中绿树假山掩映在其中,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小道两旁铺满了柔嫩的青草,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淡金的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色泽。
秦颜喜欢这样宁静的景致,当她习惯性的伸手抚向发鬓时,触碰到了头上锒铛的珠翠步摇,微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从前,许多年如旧梦烟云,越发遥不可及。如果日后一直象现在这般安于现状,闲庭信步,锦衣华食,或许真能够如沈椴所言,岁月静好,永世安康,这样也是不错的。
她想了想,摇头失笑。抬眼望去,天空很高风很轻,连流动的气息也是温柔的,这样纯粹的蓝与白也会在这广袤的深宫里,一抬头就能看见。
她想的有些入神,手中的书一时失察掉在了地上,叹了口气,俯身去拣。才刚弯下腰,眼角的余光便瞥到假山后有一双脚快速的朝这边走过来,假山在她弯下身子时便挡在了对方的视线,她迅速起身,刚想出声提醒,刹那间触碰到对方讶异的眼神,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了。
秦颜在落开时,下意识的双手向前一探,想找到支撑不至于跌倒,慌乱中触到了一只手,跟着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松了手,微整了一下衣衫,秦颜便抬起头来打量着来人,恰见对方也正在看她。还未等她看清,就见那人立刻拣起落在地上的书,低头举至头顶下跪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秦颜看他,身着宦官服饰,服色不高,应该是下侍,没瞧见他的腰牌,也不知是哪个宫的。秦颜取了书,道:“你先起来。”
那人闻言起身,捻着衣袖,瑟缩着垂头立在一旁,也不敢看她。
秦颜道:“我方才见你神色匆匆从翠阳宫那边过来,是不是晴妃出了什么事?”
那人微愣了一下,因此抬起头,秦颜看到的是一张还十分年轻的脸,干净秀气,带着一丝茫然,那茫然的神色退去时,只见他低头轻声道:“娘娘是否记错了,翠阳宫是晨妃娘娘的居所……”
秦颜微愕,抚鬓失笑道:“是我记错了,我入宫不过数日,对宫中的情形还不大熟悉。”她转而问道:“那你便是服侍晨妃的吧?”
听她这样说,他却并不急着回答,踟躇了半晌,才呐呐道:“奴才是侍奉皇上更衣的,方才是要去取冠冕,怕耽搁了,才……”
说着说着,便偷眼看着秦颜的神色,秦颜一时没反映过来,见他打量自己才想明白,只是神色依旧不变,道:“这么说上次在旌德宫你便见过我,难怪你认得我。”
那人站在一旁不做声,她又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怔了一下,象是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名字?”
“恩。”秦颜点头,突然俯首轻笑道:“放心,这次我定然不会记错的。”
望着她的笑颜,他似乎有些失神,立刻低头道:“宫里,大家都唤我阿德。”
“入宫前呢?”听他这样答,秦颜忽然看着远方天际,象是在回想些什么,轻道:“若是从前,你叫什么?”
阿德想了半晌,方才摇头道:“幼时我便流落街头,从前总是受人欺负的多,名字早就忘了。”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回忆却是追随一生的,如若真能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她低头喃喃笑道,声音极轻,后面的话消失在尾音中。阿德只是望着她,也不敢追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不去看她。
“好,阿德。”秦颜唤道,见他抬起头复又茫然的着看着自己,玩笑道:“你该去取东西了,再晚可就迟了。”
茫然之色刹那消散,阿德似乎想起了方才的目的,神色也焦急起来,于是施礼告退。秦颜望着渐渐远去的惶急身影,长袖覆指,轻笑出声。
过了些日子,天气开始热起来。
天气一热,人的精神也开始委顿起来。秦颜几日来,一直提不起精神,变得贪睡,连添香池也去的少了。她体质本来就不好,阴寒怕冷,入宫以来每日只是四处闲逛,所见的不是宫女便是太监,再就是有意与她亲近的妃子,闷的人发慌。整日的无所事事,让喜好新鲜的她散漫到极点,想到往后的生活,一向随遇而安的她也不能不叹气。
这天,她命人取了美人靠,摆上一些冰镇的瓜果甜羹,在宫院的一株槐树下放好,人躺在上面,阳光透过树缝,在地上投出班驳细碎的阴影。午后的天气有些炎热,她却觉得这样正好,吹着清风,数日来颓靡的精神也稍好一些。
吃着口中凉爽的果羹,胃口也好上不少。她畏冷却异常贪凉,没少被饮烟诟病,每见每说,她不禁觉得,宫里至少还是有一项是好的,这里能随时吃到异邦进贡的各种水果,用冰镇好,甜美爽口,极大的满足了她的口腹欲,身边也没有那丫头唠叨不停,耳根清净不少。只不过这后宫表面上太清净了,能真心说上话的人几乎没有,更没有人敢在她耳边不顾形象的扯着嗓子大声斥责她,这样想来,她还真是有些想念饮烟那丫头了。
突然没了胃口,放下手中冰镇好的甜羹,重新躺回了美人靠。抬起眼,头顶原是一片蔚蓝无垠的天空,被张开的绿色树丛覆盖,上面树枝繁茂,密密交叠,枝蔓交错的缝隙里透过金色的日光,让她的眼因为不适而微微半阂。她侧过头,闭上眼,覆在衣袖下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打,渐渐的频率越来越小,终于不动。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偷偷看她,见她双眼禁闭,表情恬淡,旁边还放着吃剩的甜羹,象是已经睡沉了。
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长,被精致妆容衬托得近乎醴艳的容颜,此刻她安静的睡着,雍容中又透出一丝恬静清淡。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只是觉得这个皇后实在很奇怪,却又说不具体哪里奇怪。每日只是见她吃吃睡睡,不象其他娘娘一样时常窜些门,也不是真的联络感情,只是互相利用,打探些后宫的风向,再不济也该没事用心保养一下自己的容颜,才能长久的留住君心。虽见她每日用心的装扮自己,却不见她好好调理,倒是毫不节制的吃些忌讳的东西,什么是养生之道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