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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用过午饭后,她又去了一趟东华宫,这回小殿下醒来了,眼神却是迷离,任凭玉珠怎么逗弄,都绷着个小脸面无表情。孙大夫在一旁瞧着,不无鄙夷地摇头道:“你也是做大夫的,如何这般蠢笨。便是你把脸都笑破了,那孩子也瞧不见你。”
玉珠哪里又会不知道,只是到底忍不住而已。她又和孙大夫说起众人竞相询问剖腹取子的事,不明白孙大夫为何不让自己向众人说明。孙大夫沉吟许久都不言语,面上一片肃穆之色,看得玉珠心中忐忑,直以为自己问错了话。
过了好一会儿,孙大夫才叹了一声,将玉珠唤到偏厅,屏退了宫女太监后,才低声回道:“玉珠你剖腹取子乃是震古烁今的壮举,本应名动天下,可我却奏请陛下禁谈此事,你可知原因?”
这一天一夜经历的种种事情,让玉珠都觉得好似在梦里,哪里会静下心来想过此事。如今被孙大夫这么一问起,她才认真地思考起来。
未待她说话,孙大夫又继续道:“昨日太子妃薨逝,你才动手剖腹,幸得一子。可我问你,若是太子妃未亡,你剖腹取子,有几分把握能救起两人。世人最是看重子嗣,若是这法子流传了出去,日后只要孕妇难产,难保那些无良的大夫不会任意妄为,为保子而弃母。”
玉珠闻言心中大震,她到底不是古人,脑子里没有受过这些思想的熏陶,自然不会理解古人们看重子嗣到极致的想法。孙大夫所言有理,如今这世道,女子的地位原本就低,若是生产时丢了性命,便是娘家人也不好说什么。长此以往,玉珠岂不是成了罪人。
见她一脸死灰,孙大夫也知道自己的言论将她吓着了,又赶紧安慰道:“你也别多想,此事也只是我暗自揣测,世人胆小,你剖腹取子之传言若无官方论定,他们自不敢轻易尝试。再说,就算有人胆敢试,没有开腹的经验,也断难成事。这一回成不了,他们便不敢来第二次。”
玉珠却还是不安,忍不住问道:“那若是成了呢?”
孙大夫许久不言语,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的还救了小殿下,不必为此而愧疚。世事无常,便是没你这个事儿,旁人也会有其他的念头。多想无益,还不如磨练医术,多救几个人才是正事。”
话虽如此,但玉珠却还是一时半会想不开,郁郁不乐地出了东华宫。
晚上回家的时候,张胜唤了两个杂役帮忙,一道儿将玉珠得的赏赐送了回去。旁的不说,那半筐子苹果倒是让秦铮欢喜得不行。这时节水果最是匮乏,便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更何况,这宫里赏赐的要比外头叫卖的好了不知多少。
家里头人少,秦铮便给卢挚和罗毅留了些出来,想了想,顾咏过几日也该回来了,便又留了几只给他,至于李庚那里,他却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李庚就来了。
李庚捣鬼
因侯夫人病重的缘故,李庚极少出门,对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剖腹取子案并不知晓,直到第二日才从闲聊的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这才急急忙忙地去旧院子里寻玉珠。谁料到了地儿,才知道她们早已搬走,就连附近的邻居也不知其去向。
李庚还算聪明,马上就去寻罗毅,让他领着来了玉珠家的新宅院。这一路过来,他越看越是心惊。他便是再无知也知道皇城里头的院子最是难找,若不是有心人诚心帮忙,如何能找到这般舒适又方便的院子。只是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郑览,心里忍不住对那病秧子骂了好几百遍。
余老爹虽说是头一回见李庚,但他老人家乃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面上倒是不显,心里头却不由得担忧起自己少爷来。这一出京就是好些日子,玉珠最艰难的时候又没能伴在身边,若是被面前这小子抢了先机,日后怕是难办。
他这里打着主意,李庚那边也在打量他。依玉珠的性子,该不至于随便收两个下人,这老头子来的就有些蹊跷,李庚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都被余老爹四两拨千斤地绕走了,他心里头更是不安起来。这样伶俐的下人,如何会无缘由地来玉珠家做事,分明就是有人送来的。那病秧子居然胆敢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这里来,真真的该死!李庚越想越是怒气冲天。
罗毅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怕他又闹出事来,赶紧趁旁人不在朝他使了个眼色。李庚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只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挤出笑脸来跟玉珠打招呼。他难得回来一趟,玉珠姐弟自然是尽心招待,正巧家里头还有宫里赏赐下来的苹果,便让于婶子洗了几个端上来。
李庚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顺手拿了就吃,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郑览的事儿,不过他很快又想到郑览如今正守着孝,玉珠也不可能等他三年两载,念及如此,他又释然了。心情一好,李庚伸手又拿了一个苹果继续啃。
众人见他脸上神情不定,一会儿面沉如水,一会儿又得意洋洋,却不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见他三两下就消灭了两个苹果,亦是惊诧不已。玉珠见状,又吩咐于婶子再去洗几个苹果来。
于婶子在玉珠面前向来随便惯了的,小声嘀咕道:“那剩下的不是特意给顾少爷留下的么?”
她这话一说出口,罗毅就忍不住拍了下脑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边李庚手里的动作亦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但他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霸王了,这几个月在西北大营里,他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几年的还要多。
他很清楚,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发火问难,只会让玉珠更加讨厌自己。所以,李庚难得地忍住了这口气,板着脸,恶狠狠地将手里的苹果吃了个精光,又笑嘻嘻地让于婶子再洗了几个,说家里头还有两个小侄子喜欢吃。玉珠哪里知道他肚子的弯弯拐拐,自然不吝啬,那最后几只苹果,也都一股脑地被李庚全包走了。
从玉珠家一出来,李庚就对罗毅“三堂会审”,将玉珠这几个月来的行踪好好地问了个遍。罗毅一来也不甚清楚,二来就算他知道什么又哪里敢说,只抵死地否定说自己不清楚。李庚也懒得再逼问他,转身就走,私底下去寻了人打听这几个月来玉珠的行踪。
这一番打探下来,李庚越听越心惊,顾咏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居然开始登堂入室,若非玉珠如今还在孝期,只怕这次他回来,两人连婚事都成了。李庚气得直发抖,把屋里头的杯盏茶具通通地砸得粉碎。一众下人也不敢进门探看,都躲在外头吓得瑟瑟发抖。
他撒完了气,脑子里却是慢慢清醒过来。无论如何,玉珠尚在孝期,断不至与顾咏有私情,婚事也还没定下来。只要他将顾咏赶走了,不怕玉珠不喜欢他。一念至此,他又赶紧去寻父亲,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有了中意的女孩子。
因是老来得子,李侯爷对这个儿子最是宠爱,平日里为他亦是操碎了心。因李庚素来不爱理会府里的那些丫鬟们,李侯爷还生怕他□男色,若非侯夫人忽然病倒,这会儿早该盘算着他的婚事了。如今见他自己来说,自然是心花怒放,不由得兴致勃勃地问他究竟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李庚赶紧回道:“就是那天过来给母亲治病的那位秦太医,她医术好,性子也好,长得…长得也好看,上回我在城外被蛇咬伤那回,也是她救的我。”
李侯爷闻言却不再言语,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母亲尚在病中,如今不宜提及此事。要不然,还是待你母亲病好后再说。”
李庚不傻,一下就听出了李侯爷话中的推脱之意,急道:“父亲,我就喜欢她,除了她我谁也不娶。若是她被旁人娶走了,我…我日后再也不娶亲了。”
“混账东西!”李侯爷大怒,一巴掌扇在李庚的脑袋上,怒道:“你为了个女人,竟敢和老子顶嘴,出息了你。上回就认识了,难不成上次跟九公主闹那一场也是因为她。娶妻当娶贤,那姑娘就算医术好,长得好,那又如何,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能做我们侯府的媳妇。你母亲那里不必说,我这儿就不答应。”
李庚闻言,更加气急,霍地站起身,想说几句狠话,但一张嘴又顿住了。他到底不笨,知道若是惹怒了父亲也没好果子吃,既然父亲这里说不通,他便去找母亲,待她身体好转了,日日地哄着她,总有她点头的时候。
于是,原本都气得冲到门口处的李庚又回头朝侯爷恭恭敬敬地道了歉,说自己年轻不懂事,望父亲不要怪罪之类的话。李侯爷原本也只是想吓退他,见他如此乖觉,也就作罢,还柔声安慰了几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