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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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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她苍白的面容叫他无比怜惜,郭鏦一时脱口而出:“你放心,我总是在的。”

木叶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目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那同她相似的下巴,眉眼,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叫她觉得温暖。

“三哥哥,只可惜,我小时候没能跟在你后面讨糖果,明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又要离家了。”

郭鏦望着窗外密布的彤云,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渐渐的黯淡,很快又惆怅起来。他替她把鬓边的碎发掠到耳后去,似乎在同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要是一直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

木叶没有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你要是从小就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还是“你要是以后一直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她没有问,低下头喝干了碗里的姜汤。

大哥是庶出,二哥身体不大好,所以郭家的未来大约还是要落在三哥身上的。木叶低头默然良久,方抬头道:“三哥,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会一直在吗?”

那一天,郭鏦知道,她说的,是太子和舒王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候,亲姊妹二人,注定有一个要万劫不复。

郭鏦不知哪来的勇气,握一握她的手,郑重地点点头:“我在。”

木叶几乎不忍再问下去,可她还是问了出来:“是为谊,还是为我?”

郭鏦轻叹一声:“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的夫君坐拥了天下,却不再待你如昔,我希望能做个大将军,像祖父一样,拥兵镇守一方。”

处在深宫,再美貌,再有智慧,也难高枕无忧,惟有娘家有权势,方可相互保个平安,木叶一向悲观。

她低眉颔首:“谢谢你,三哥。”

郭鏦轻抚她微蹙的眉头,“不要担心,再过两日舒王府的聘礼就要送过来了,行纳征之礼。听说那边十分认真,排场绝不输与先头那一位元妃,可见谊也十分重视你。舒王府人口少,韦贤妃又在宫里,并不需要侍奉公婆,日子多么好!”

木叶知道纳采、纳吉已过,六礼已经过半,只等过几日聘礼下了,定下日子,她便要闭门绣自己的嫁衣了。最多半年,她便要出阁,去适应一个新的身份。

舒王待她不算薄,她是愿意嫁他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当中不会那样顺利。

第十九章 定情

纳征的那一天,升平公主和郭暧穿戴整齐,端坐在堂上,接待舒王府的管事和礼部官员。

李谊自己也骑了马过来。见过升平公主与驸马郭暧之后,由他们二人来应付冗长的礼单,李谊自己倒熟门熟路地跑到后院去了。

木叶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绣嫁衣。

长安城里的女儿们原是有这样的规矩,嫁衣必须自己亲手缝制才吉祥。

但这些千金大小姐中不乏手艺实在拿不出手的,况且有时婚期定得仓促,或是年龄极小便大婚的也常有,因此多半都是由府上的绣工们制好了衣裳,小姐们自己再添上几针收尾,就算是自己做的了。

木叶本是无头绪的,可念云手巧,府上的绣娘都不及她三五分,她的嫁衣从头到尾完全是自己亲手缝制,同是嫡女,出嫁的日子想必也相近,难免被人拿出来比较,木叶总不好太敷衍。

求了绣娘加紧指导,又拿别的布料练了好几次,总算有个样子了,才敢往那华贵的衣料上绣上一小块图案。

初秋时节,紫藤花半枯,叶子不再碧翠,而是一种颓败的灰绿色,垂在架子上,一串串的花只余星星点点的紫色,呈现出一派衰败的美丽,却是恰到好处,毫不张扬。

秋千上的女子意态闲闲,微笑着缓缓起针落针。一袭草绿色罗裙,雪青色襦衫,搭一件半臂,侧脸轮廓完美,笑容明亮了整个院子。

青色的云锦还没有完全缝好,针线笸箩放在一旁,大幅的锦缎顺着双腿的曲线垂落下来,平添了几分优雅。

李谊看得痴了,心里只反反复复想起曹子建的《洛神赋》那句“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片黄叶落在肩上也浑然不觉,仿佛岁月便应在此间静静流逝,甘愿山中岁月转瞬千年。

木叶绣完一片叶子,松一口气,回头叫茴香,忽然见到他,吃了一惊,“谊?”

李谊如梦初醒,忙咳嗽一声来掩饰。

一时有些尴尬,木叶只好问道:“你如何来了?”

李谊朝她走过来,眉眼含笑,反问:“我如何就不能来了?”

木叶嘟嘴嗔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怎么都没人阻拦!”

李谊今儿正为纳采而来,心里已把木叶当成自己的王妃了,故意调笑:“都知道在下已经是府上的姑爷了,哪还有阻拦的道理!”

木叶有些难为情,低头却又看见自己手里的嫁衣,脸刷的一下红透,像是要滴出胭脂来一般。即使还是半成品,嫁衣也不该是夫君在大婚之前见的,况且,她对于自己的女红实在没有信心。

李谊却在这时分来,怎生是好?木叶一着急,也顾不得针线笸箩了,抱着衣料便往屋里跑去,把门闩了,不许他进来。

李谊跟在她后面轻笑,敲着门,“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现在不要见你。”

李谊继续拍着门,“可我要见你。”

木叶仍是不肯开门:“你方才不是已经见了么,见了我又如何?”

李谊趴在门上耍赖:“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见了你,我就有救了。一时不能见你,我便要去做和尚了。若一世都不能见你,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没来由的把话说得这样心惊,木叶不敢听他再说下去,打断他:“胡说!那你没遇见我的时候怎么办?”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我嫁了别人了呢?”

“你嫁了别人,我必终生不娶。”

“那我要是死了呢?”

“你死了,我就给你守墓去,守一辈子。”

木叶一阵心悸,转身将门打开,“谊,你别这样说……”

李谊只是笑。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非常厚,因为还没有行及笄礼,只有一部分头发松松地挽起来,用一支木簪固定,剩下的头发浓黑如丝缎一般垂在背后。

李谊从袖中摸出一支玉簪,上面雕着精细的凤纹,凤尾斜飞,有腾空而起之势。那玉簪莹润剔透,洁白如脂,只凤尾上有一缕碧绿的翡翠纹。

李谊眼中涌动着灼热的情绪,轻声道:“这簪子是我的阿娘留下的。我爷娘去得早——这是我阿娘留与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据说是她出嫁的时候,先帝赏下的。现在交给你,我想,我阿娘如果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喜欢你的。”

木叶知道他说的是他的生母昭靖太子妃,不是宫中的韦贤妃。他尊敬地称皇上与韦贤妃为父亲母亲,却暗地里称生父生母为阿爷阿娘。

木叶接过玉簪,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略沉吟了一下,将自己头上的木簪取下,郑重地将那支玉簪插在了头发里。

李谊高兴起来,目光焕发出摄人的神采,蒸得空气似乎都温热起来。

他微笑:“衬你今天的衣裳正合适。我简直觉得,你就是特意为了等我的簪子才穿了这么一套衣裳的。”

木叶心里浸着蜜,含笑微微垂眸。他捧起木叶的一把青丝,深深嗅着她的气息,又道:“这样好的头发,才不辱没了簪子。”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触,又缓缓移开。他的衣袖滑落到手腕以上的位置,露出了手腕上一条两寸长的疤,蜈蚣一样匍匐在皮肤上,看起来已经有些时候了,但从疤痕的形状可以想象到当初的伤口是如何的触目惊心。

木叶抓住他的手,摩挲着那道疤痕问:“怎么落下的?”

李谊看看自己的手背,眼里有一种铁血的神色一闪而过,仿佛那一瞬间金戈铁马。

“征讨李希烈,被对方一个将领的偃月大刀砍到手上,差点丢了一只手。”

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背上还有一道,平定朱泚谋反伤的,你要看么,那道疤有这么长——”他一面伸手比划着。

木叶心惊:“谁要看!”

“那就——就等以后再给你看。”李谊反手握住她的手,仍是笑,仿佛刀光剑影里走过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第二十章 神秘人的纸团

木叶捧着那华贵的云锦衣料继续一针一线地绣着,茴香在一旁替她穿针破线。聘礼已下,离大婚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她终于开始慢慢放下心中的不安,耐心地准备自己的嫁衣,等待嫁入舒王府。

茴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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