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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重这个俘虏,很快喜欢并融入到这支军队。因为这支军队的军人,不同于一般大晋人。他们有的是心怀故土的北方人,有的是壮志激烈的南方人,有的是心志坚毅的俊杰,有的是豪放的猛士。。。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性格不同,经历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好男儿当驰骋疆场,殄灭胡虏。
这些人都是好男儿。有着共同信念的好男儿。
在两万敌军的逼迫下,在铁骑轰鸣的振颤中,他们昂首挺胸,无畏无惧,誓死奋战。
陂下。
两万铁骑熟唸地回归建制,整理队形。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汉家儿郎。与陂上之士不同,他们冷漠无情、残酷血腥。如同野兽,为了生存,可以疯狂地杀戮,又如草芥,随时被杀。
如果说陂上之士还有信念,还有热情。陂下的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信念、没有希望。他们是天地间的弃儿,孤独地行走在荒野之上。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本能——乞活!
乞活。
这面自刘渊占据晋阳之后,由晋阳平民首先举起的大旗。是汉家儿女最后、最悲壮的呐喊。也是汉家儿女最后的底线。
哪管它谁家之天下,哪管它洪水滔滔,他们只求生存,只求活命。谁敢不允!和谁死拼到底!
天意弄人,命运无情,七月初六,在代陂。一群求生之士和一群信念之士相遇,拔刀相向。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在肃杀的战场,在两万闪亮的铁骑边缘,一群乞丐般的队伍毫不示弱地举起一杆大旗。大旗上书“新义”两字。这是新义军子弟骑,他们很不协调地插进一足。
子弟骑临时统帅诸葛攸没肝没肺,不会多愁善感。眼看三千大晋军要被铁骑淹没,毫不动容。嘻嘻哈哈跑到铁骑阵中李农面前,牵着李农战马缰绳恭维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诸葛攸在此恭贺总帅旗开得胜。”
李农面容愁苦,堆叠的皱纹动也未动。索然无味地问道:“新义军能够阻击北军主力?”
“当然!总帅放心。有新义军在,绝不容大晋主力北上半步!”
诸葛攸激动得只差拍胸脯保证,李农没有任何反应。周成驰马奔来禀道:“总帅。侦骑确认,三十里内不见敌军踪影。”
“进攻吧。你来指挥。”李农交代一声,双眼眯起,似乎困了。
“属下接令。”
周成拱手应承,随后发出第一道命令。“弓骑。次第突进,压制射击。”
传令兵接过令旗,纵马向西奔驰,一边摇晃着令旗一边大声呼喝:“弓骑!次第突进!压制射击!”
呜——
号角长鸣,西边阵列里冲出几百骑弓骑兵,他们一边控马,一边摘弓拈羽,向陂上缓步前冲。这一队刚刚突进二十步,第二列几百骑随之越出阵列,紧跟着第三列,第四列。。。波浪般冲出来。
第一列距离八十步时,北军阵中射出几百雕翎;十几骑倒了下来,剩余的依旧前冲。不等第二轮箭到,他们到了六十步的马弓射程之内。战马适时停止,马上骑士张弓搭箭,射出箭矢,随即向两边分开,绕向北军侧翼,再次张弓射箭。。。
第二轮,第三轮。。。次第而来,射出箭矢后,立即闪到北军阵四周;运动中取箭,一俟准备完毕,便即驻马引弓。
三千名马弓手和三百名步弓手率先拉开大战序幕。
“射!射得好!射死他。。。哎呀,不要射马。”观战的诸葛攸不知在为哪一方喝彩,见到战马倒毙,顿足低呼,像心口被捅了一刀似的。
“命左右两翼各出一千精骑,箭程外戒备。防止对方突击。”上百弓骑倒下,周成眼睛眨也没眨。冷静地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箭矢是密集杀伤。北军弓手少,很难达到杀伤效果,何况他们的目标——弓骑兵分得很散。与此相反,北军聚成一团,象一个大靶子。不需要瞄准,弓骑兵只需射出手中的箭矢就是了。北军唯一的优势——步弓射程远,在弓骑进入射程后,荡然无存。三千弓骑对三百步弓。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北军全军覆没。
大赵军明白,大晋军也明白。赵军倒下百十骑,晋军已倒下三四百人。
“这是勇气之战!不论胜负!大晋的勇士们。可有人愿与我冲阵杀敌!”李迈大声疾呼。
“愿追随将军冲阵杀敌!”三千晋军齐声应喝,声震四野。
周成微微动容,沉声下令:“铠骑上马,准备冲阵。。。”
晋军群情激昂,战意汹汹;李迈制止,令道:“王龛。汝统帅各部谨守本阵,不得轻动。支重。选五十名勇士,随某冲阵!”
支重大声应诺。诸晋军士卒热切地望向支重,希望能被选拔。
“杀——”李迈一马当先,冲出本阵。身后五十名晋军健儿高声齐呼,紧随李迈,冲向弓骑兵。
早已戒备的赵军精骑拍马迎上。
周成右手高扬,正欲下令铠骑冲阵。闪眼间,只见晋军本阵屹立如故,冲出来的人像土垒上滚落的土屑;土垒出现了斑驳,却丝毫不影响稳定。
“想不到大晋也有如此强军。”惊咦之中,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五十名勇士继续前冲。冲向两千名精骑,冲向三千名弓骑。李迈单人独骑冲在最前。
“杀!”李迈喉中嘶吼,手中长枪戳在敌手胸膛。长枪尚未拔除。无数敌骑蜂拥而来,长枪电闪而至。
“杀——”支重紧随而来,一带马,反而冲前一步,长刀舞开,替李迈挡了四支。李迈枪尾一抡,格开两支,顺势抽出长枪。大吼一声,和支重并肩向重重精骑杀去。
五十名步卒勇士,嘶声大呼,扎进精骑阵中。如同细小的浪花,义无反顾地拍击高峻的岩石,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这是勇气之战!
一个冲击都未能完成,敌军精骑都未能穿过,所有的步卒全部倒下。赵军精骑的汪洋里,只有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的李迈和支重。
“杀!”单薄的身躯爆发出无数呐喊,李迈无视一支支夺命而来的长枪,机械地将手中枪快速刺出,收回。。。
“死啦!终于要死啦!”支重疯狂大笑,他即将死在以前的袍泽手下,他在为以前的敌手卖命,在为一个没有见过的皇帝卖命,在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朝廷卖命。死亡来临的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
“不!李迈!王龛!我是为你们这些兄弟而死。。。”话音嘎然而止。四五支长枪将他戳成了一个筛子。
“兄弟。。。”混乱的战场上,李迈竟然听见了支重临死前的呼声,痛心大叫,就在这时,一片黑影迎面撞来,撞得他整个人腾空飞起。。。
五十二章谁会记住
李迈被战马撞飞,五十名勇士烟消云散,这一次冲阵甚至没溅起一朵浪花。
王龛心沉如水,沉声说道:“诸位兄弟!今日之战有死无生,乃勇气之战。我等身死事小,弘扬大晋男儿豪气事大,激励主力军士气事大。我意与敌玉石皆焚,愿意者随我冲阵杀敌!”
“杀——”
五十人倒下,更多的人冲出来,王龛在前,三千大晋军没有一人滞后,全军誓死突击。
周成肃然挥手。令旗摇摆,号角再响;五百重铠铁骑呼啸冲出。他们是几十万乞活最凶猛的杀器。
战马披着厚实的皮铠,骑士身着森严的两档铠,槊是马槊,丈八长粗大的绞合杆,两尺长的锋刃其中三面散发着耀眼的寒光。五百骑,威势已不下于千军万马。
李农涩声长叹。“这支大晋军完了。。。晋人勇士剩下的越来越少了。”
诸葛攸心里有些堵,告声罪,回到本军,不耐烦地吆喝手下:“你们给我听好了,待会行动,每个人必须弄回一匹战马,两套甲。若弄不到,就从子弟骑里滚出去。。。大伙放心,大胆去做就是。李总帅人好,不会和我们计较。好了。开始吧!”
“杀——”
三千晋军步卒誓死冲锋,五百重铠铁骑迎头而上。
就像蝼蚁和大象之间的战斗。铁蹄践踏,如锯齿利刃,如钢铁轱辘,不可抵挡,无处躲避;五百骑肆意前冲,三千大晋军像被筛子筛过一样,分割成散乱的一绺绺,一道道。
“杀敌!”王龛双目欲裂。挥舞着纤细的环首刀迎着铁骑冲上,以单薄之躯撞向钢铁怪兽。。。
“将军。。。杀敌!”亲卫一拥而上,陪着王龛撞上去。
人影腾空;三四个亲卫破麻袋一样摔出去。铁骑迟滞下来,剩余的人一拥而上,对着钢铁怪兽一阵乱剁。当当声响,十几刀砍下,却无损甲士分毫。
“杀马!”王龛大呼,透过皮铠一刀捅入马颈,战马扬蹄嘶鸣,将甲士摔落下来。大晋军一拥而上,意欲扒掉甲士铁铠,取其性命。。。
忽然,四五支寒芒倏然而至,锋利的马槊如同铁铧犁过来;大晋军泥土一样向两边翻卷。四五个串在马槊上的士卒一时未死,发出阵阵惨号。。。
倏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