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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宽的河面上,燕军强渡的木筏排成了一个弧形。两翼前突快速抵近河滩,弧形中部的燕军面对天骑营两里宽的防御面,为了牵制守军,他们行进的很慢。燕军两翼对面却没有一兵一卒守卫,因此行进的很快,不久就抵近河滩,登上河岸,稍加整肃便向中间的天骑营包抄过去。
“搭桥渡河——”慕容评彻底放下心,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看见对岸魏军正在后撤,极快地脱出了己方的左右夹攻。
滠头。
自姚弋仲率部迁走之后,这里几乎成了无人区。没有牛马牲畜的啃噬,滠头的水草林木愈发地茂盛了。还未入夏,野草已有半人深,河谷两岸的树林密密蓬蓬,原始森林一般。任谁看了也不可能认为,其中会有两万精锐骑兵。事实上,两万燕军铁骑已在此埋伏了四天。
密林深处,日光难见,阴阴翳翳间,慕容恪盘坐在一块方石上,正倾听斥候回报。
“禀将军。属下等探查明白,在清渊、绎幕等地出没的十余支魏军皆是百十人一股,无一超过五百人。”
“果然是石青那厮的疑兵之计!”
宏亮的声音从方石一侧的椿树后传来,紧跟着人影一闪,一个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的中年大将现出身形,优雅地一锊长髯,冲慕容恪赞道:“可惜,无论石青这厮如何狡诈,却无法瞒过辅国将军慧眼。石青如果知道,辅国将军早就料定此为疑兵之计,不知还会施此计否?”
等到赞扬,慕容恪却没有一丝得意神色,深沉地瞥了中年武将一眼,他摇摇头道:“扬威将军此言不妥。石青的疑兵之计用得非常好,好到我等明知是疑兵之计却窥不透其中虚实,此已近于阳谋了。。。。。。”
燕国扬威将军名叫鲜于亮。幽州范阳人,原是石虎麾下大将。慕容恪密云大败麻秋之战,鲜于亮被俘。此人不仅有一副好相貌,还有些名士气度,狂傲不群,自视甚高。位居苦寒之地、仰慕中原文化的鲜卑人偏就吃他这套。慕容皝一听此人事迹,当即派人用自己的坐骑将鲜于亮接到身边,拔擢为左常侍,并给其指定了一位夫人,让其在辽西安家。自此以后,鲜于亮对慕容氏忠心耿耿,再无二心。
鲜于亮自视甚高,如慕容恪、慕容霸,他不能不佩服;如石青这般的,他不仅不佩服,甚或有“鲜于亮不在,遂使竖子成名”的想法,时不时贬低对方一番才会感觉爽快,听慕容恪如此说,他很有些不服气,辩解道:“这等被辅国将军一眼识破的疑兵之计有何厉害之处可言?辅国将军对敌谨慎原是好事,可也不能太涨敌人威风。以某看来,石青手段不过而耳。”
“扬威将军没有注意到石青疑兵之计的妙处。疑兵之计如同烟雾,若是薄了,少了,一旦被人识破,自然什么也遮掩不住,不仅没什么用处,反而容易为人所趁。可若烟雾多了呢?一团团一层层遮天蔽日,即便对手知道这是烟雾,这是疑兵之计,也依然没有办法。石青的疑兵之计便是如此啊。。。。。。”
慕容恪叹了一声,蹙眉说道:“昨天收到中山的消息,悦绾说石青到了卢奴,看样子似乎有强攻我军营寨的打算。石青是想干什么?一方面在平原郡大布疑兵,一方面北上卢奴向悦绾施压,难道他打算放弃乐陵,吃掉悦绾部来扳回局面?此前,恪以为石青极可能会这般做,如今看却未必。只怕他北上卢奴也是一着疑兵之计。说起来,从冀州军的动向上最容易判明石青的意图,偏偏冀州军不闻不动。恪担心,待到冀州军动的时候,我军反应已经晚了。。。。。。”
鲜于亮有点呆滞,听慕容恪说了一通,他才明白,疑兵之计用好了,即便对手明白这是疑兵之计,却没办法下手应对。
慕容恪思虑到深处,独自出神,没再理会鲜于亮。林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远处突然传出呼啦呼啦树枝刮动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鲜于亮眉头一皱,正欲扬声呵斥,看是谁不守埋伏规矩,发出这般声响。慕容恪却忽地从方石上站了起来,脱口低呼道:“定是有急报来了,石青的意图马上就可揭晓。。。。。。”
鲜于亮恍然一悟。
紧接着,慕容恪的预言得到了验证,几个尘土满面的燕军士卒扒开树丛,匆匆钻了过来。一见到慕容恪便即叫道:“禀——辅国将军。大事不好,石青亲率十万魏军突袭幽州,一直杀到了白沟河。。。。。。”
四十七章慕容恪的谋算
“ 伐”
四十八章三月三十
乐陵仓和乐陵城毗邻,乐陵仓是赵国四大仓,专事为南征大军提供辎重补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乐陵仓的映衬下,乐陵城很容易被人忽略。 ,这座位于海边的城池除了为盐工、工匠以及乐陵仓守军家眷提供居住之地外,实在没有多少军事价值。鉴于这个缘故,乐陵城不仅城墙没有乐陵仓高大坚固,四周的壕沟也早於塞。新义军占领乐陵城后,忙着整顿人丁,恢复生产,也没顾得修缮城防。这为燕军攻城提供了极大便利。
慕容恪希望高开半月内拿下乐陵,高开许诺在十天内拿下乐陵,事实上,高开根本没把乐陵两三千守军看在眼里,暗地里希望三天内拿下乐陵以向慕容恪报捷。
三月二十四,来到乐陵城下后,高开省略掉试探、诱降、智取等诸般手段,一开始就全力一赴,指挥两万人马强行攻城。
两万燕军分成四部,其中两部各为两千人,在城东、城南展开牵制行进攻。另外两部各有八千人马,在城西、城北展开强攻。燕军攻城的手段很单一,除了随军携带的飞钩就是匆忙制作的云梯、冲车。
冲车撞了几次,乐陵城西、城北两道薄木城门就被撞毁,露出被泥石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洞。燕军无奈,只好放弃冲车,安心用云梯、飞钩老老实实攀爬城墙。
魏军守将李历原是乐陵仓副督,乐陵仓内堆满了各种兵刃器械,不仅有攻城的还有守城的。作为负责具体事务的副督,李历算得上是器械专业人士了。撤到乐陵城时,魏军没带多少守城器械,来了以后,为了自身安危,李历组织人手做了不少实用的守城器具。概括起来起来主要有三类。
其一是叉杆类。叉杆是三股叉,就像农村人用的草叉,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用来守城却是不二利器。当对手攻上来的时候,几杆草叉冲上去一推,能连人待云梯一起推倒下去。
其二是滚木类。因为城里制作滚木的木材不是很充裕,李历将滚木、狼牙拍两件守城力气合而为一,滚木两端绑上绳索,瞧见对手攻上来,一股脑丢下去,乱砸一通后在扯上来备下次用,将一次性滚木进行回收再利用。
其三是滚油类。青兖贫瘠,连带着乐陵城也没有多少油脂储备;李历命人在城内收集粪便,送到城墙上架上大锅煮沸,一俟敌军冲上来,民夫端起大锅淋下去,中者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只能等死。煮沸的粪便就是古时所谓的金水。金水顺着灼伤的皮肤感染人体淋巴组织,其杀伤性甚至比一般的毒药更厉害。
单单凭借这些,李历的三千义务兵还是顾不了四面城墙,好在乐陵城内不仅有五六千青壮盐工和数十家渤海郡望以及他们的子弟。数千手无寸铁之人用叉杆抵着,用金水淋着,用可回收滚木砸着,不仅守住了乐陵,还让高开吃了不小的亏。
强攻三天之后,进攻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高开认识到自己的急躁,转而改变攻城策略,以消耗对方士卒为目的,打算长期攻城。
乐陵城守军有个很大的缺陷,就是没有足够的弓箭手和箭矢。针对这点,燕军在城墙下布置了大量弓箭手,然后高开命令燕军士卒佯装掏挖城墙地基模样,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引诱魏军从垛口探出身,并对其进行箭矢攻击。
这方法看似很简单,李历却没有任何妥善的应对之道。因为燕军的动作虚实之间很容易转变,如过不应对,城墙墙基真的会被挖倒,应对的话,就需要探出身向城下攻击。
当然,魏军冒险攻击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在己方士卒中箭倒下的同时,佯装挖墙的燕军士卒同样会受到滚木、金水的伤害。双方伤亡相差不多,算是一个平手。高开要得就是这个结果,他要用数量优势耗光守军。
高开改变战法的三天时间里,乐陵城义务兵伤亡一千二,盐工伤亡两千。守城人手捉襟见肘,随时都有攻破的可能。李历毫不在乎,痞笑着说道:“兄弟们。大伙有福了,以前死的兄弟的功劳都记到我们头上了。他*奶*奶*的。富贵险中求,就是这回事。先死的倒霉,最多得些抚恤,后死的享福,荣华富贵要啥有啥。只要能活着跟石帅走到底。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