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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没有去,一来他的职责与民事不沾边,另外,他还有更紧要的事——郗超请他同返扬州,向殷浩传达邺城愿举中原以降的诚意。
中原残破,礼仪跟着从简,很多时候行事不讲规矩;石青也有这种作风。他相信郗超的能力,任命郗超为联络大晋的密使后,再不管其他,一切由郗超自己斟酌着办。
郗超对南方世故知之甚深,他知道凭自己的年龄辈分,见殷浩一面都千难万难,更别说进行对等的商谈。离开新义军集结地清渊之后,他先来肥子向自己的姑父王羲之求援,请王羲之与他一道回扬州见殷浩,商谈中原降晋事宜。郗超的父亲郗愔在肥子任军帅府仓曹掾,郗超没找父亲帮忙而是找上王羲之,乃是想借琅琊王氏的声名完成石青的交代。
王羲之乍闻石青愿意督促邺城朝廷降晋,惊喜了一瞬,旋即犹豫下来,因为他摸不透石青的意图。
来青兖半年时间,王羲之历经了几番心路转折。初来伊始,他和郗愔、谢石等人一般,没把石青当回事。一个军主头子,除了擅长厮杀能有多大出息?在军帅府担任功曹没多久,王羲之观感有了些转变,认识到石青并非一般的军帅头子。
让王羲之感受到特异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青兖的制度太过完备,除了没有帝、王专有的礼仪、规制,其他诸如民生、军事、律令、治学、选才等等无所不包;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话。这是一个普通军帅头子做得吗?
另一个特异之处是青兖的制度,青兖的制度大半与大晋相仿佛,只有一小部分有些差异;这部分差异近乎于离经叛道!特别是在治学和选拨人才两个方面,离经叛道的意味特别浓厚,名门世族天赋的权利被大大消弱,看起来同平民庶族没多少区别。
青兖有高低贵贱诸般等级存在,与大晋有些不同的是,青兖人向上攀爬的机会相对来说比较公平,凭借的是功劳或者出众的才能,不是查察门第、依靠祖荫。治学同样如此,庄户人家的孩子和官宦人家的子弟同堂进学,没有任何区别;青兖人习惯了,没感觉到异常,王羲之这等从南方过来的士人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自小养成的优越感和对自己家门的骄傲深植于每一个世家子弟的骨髓之中;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怜悯平民百姓,尽力地体现自己的仁慈,并因此留下数不清的历史佳话,却绝不愿平民庶族与自己并肩而立。
王羲之是个有心人,反感的同时,他潜心思索,发现青兖规制的分寸掌握得非常巧妙,对于风俗惯例有一点突破的苗头却未彻底地颠覆,依旧保留着旧有的框架,这样即使有让人反感之处却不至于让人轻易地进行反抗。
当王羲之打听出这些规制最终经石青修缮才得以出台的时候,他对石青的观感彻底改变。石青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帅头子,从这些涉及广泛而又圆润的规制里,他隐隐看到了野心勃勃和枭雄手段。自此以后,王羲之对北上计划感到悲观绝望,这样的枭雄人物岂会在意民望人心?殷浩夺取民心以挟持青兖南归的意图太过一厢情愿了。
事实证明,石青果然不是普通的军帅头子;前段时间,从襄国归来的新义军步卒将冉闵遗诏之事散播得沸沸扬扬。青兖士人得知石青可能接掌冉闵之位,无不欢欣鼓舞;唯有王羲之黯然伤神,为殷浩计策彻底失败而痛心。
世事总是这么奇妙。
就在王羲之心灰意懒,准备南返之际,郗超来了,并且告诉他一个惊天消息:石青欲促使邺城人士举中原以降晋,并令郗超为密使先行同大晋接触商谈。
青兖和大晋保持了年余时间的暖味,石青还是第一次主动向大晋抛出媚眼,而且是在有望称孤道寡之时。这里面透出的诡异让王羲之不敢相信这个喜讯是真的,困惑之际,他向郗超仔细打听邺城情形;得知襄国大军正在攻打邺城,魏军领兵督帅不是石青,而是悍民军原有将领这些消息之后,王羲之敏锐地意识到,石青降晋有诈,他这是在内外交困,无计可施时的缓兵之计。
王羲之随后告诫郗超,不要南下当什么密使,那是给家门招祸。石青可以出尔反尔,说降就降,说叛就叛,一旦如此,大晋朝廷奈何不得他,定会拿从中说项的郗超问罪出气。
王羲之一片好心,谁知郗超不仅不领情,反而翻脸责问道:天下崩散数十年,眼下好不容易有一统之机,姑丈你以己度人,肆意猜恻,更徇私妄为,欲将良机白白断送,贻误国事,实是大罪。
郗超一番话说得王羲之惶恐不已,幡然悔悟。中原一统这是何等大事,岂能凭他私下臆测为准进行决断?万一有所失误,他王羲之罪可大了,必将遗臭万年。
尽管有所凛然,王羲之依旧对石青降晋的诚心充满怀疑。苦思之后,他想了一个即能保全郗超,又不会贻误天下一统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王羲之让郗超在肥子呆几天,等赵、魏战事结果出来后再决定行至。若赵军胜,邺城危急,石青降晋之心必定更坚,那时他和郗超可以南下扬州,督请殷浩以救援石青的名义引兵北上,不管赵、魏结局如何,先将河南几州收复。若魏军胜,邺城撑过危机,石青降晋到底是真心或是假意定会有迹象显露,到时再见机行事。
郗超痛快地应承下来,他跟在石青身边日子很久,对赵、魏双方形势了如指掌,对石青降晋的用意明明白白,因此十分笃定。
与郗超恰恰相反,王羲之对石青的心思、用意,赵、魏内外情形、中原局势一无所知。等待的过程中免不得惶惶不安,既怕误了天下一统的良机,又怕听到石青变卦的噩耗;这种情况下,他惯常的午休也没法坚持了,早早就跑到军帅府来等候消息。
看了眼没有任何异动的军帅府,王羲之暗自失望,来到功曹值事间坐下来,待军帅府值守亲卫送上茶水之时,他还是不甘心地又问了句:“午间可有邺城信使过来?”
“禀大人。没见有信使进府。”亲卫倒上茶水,恭恭敬敬地回答。
王羲之挥手打发走亲卫,感觉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于是铺开一张宣纸,端过砚台放稳,小心地向里面倒了点清水,随即左手轻摁砚台,右手拈了一支烟墨,置于砚台中心开始研磨,烟墨在砚台里划出一道道圆环,圆环之后带起一丝丝墨迹,墨迹在清水中扩散,渐渐与清水交融。。。。。。
手腕轻动,墨香四溢,沁人心脾。王羲之目光专注地盯着砚台,渐渐沉浸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一刻,什么石青,什么天下一统,什么朝廷国事尽皆消散到九霄云外,甚至连军帅府内的喧闹都没有听见。
“姑丈大人。你好沉得住,当真有泰山临于顶而色不变之气度。”嬉笑声中,郗超轻快地迈进功曹值事间,冲王羲之挤挤眼,道:“姑丈每日望信使如望秋水,邺城当真有消息来了,姑丈反而端起了架子。嘻嘻——实是可笑。”
邺城有消息来了!
王羲之一激灵,右手一抖,烟墨弹起,将一滴墨汁洒到宣纸上,浸润出一点墨迹。只是他却顾不得这些,胡乱抓着烟墨急促地问道:“邺城有消息来了?信使在哪?怎么说?”
“是好消息。姑丈休要着忙,听郗超慢慢说。”郗超轻松地踱过来,端起王羲之的茶水咕咚灌了一口,随后搁下茶盏,从容说道:“石帅近身亲卫何三娃回肥子了,他此行不是通报战况,而是向军帅府传达石帅将令的。不过。。。嘻嘻,姑丈若是听到石帅将令,前段时间的战况就没有必要问了。石帅命令,撤销肥子军帅府,另在冀州城组建征北大将军府,征北大将军下辖四个督帅,一个是后军督帅,驻扎襄国;一个是西路军督帅,驻军中山国;一个是中路军督帅,驻军冀州城;一个是东路军督帅,驻军南皮。。。。。。”
王羲之听到这里,直感觉口干舌燥,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这命令说明什么?说明石赵已亡,辖地尽归大魏占领。
“等等。。。”声音出口,王羲之才发觉嗓子嘶哑,声音着实难听,他使力咽了口吐沫,便急忙问道:“石帅于冀州组建征北大将军府,这就是说,他不打算称王。难道,他是诚心归晋,不敢轻易僭越?”
王羲之说罢,双眼一眨不眨紧张地注视着郗超,只盼着对方能点点头或者说声“是”。
郗超促狭地一笑,回道:“石帅虽然不会称王,却另外有人称王。姑丈知道麻秋吗,他将成为邺城新主人,并请求大晋赐赏封号。”
“麻秋?!”这个弯拐的太急,王羲之愣怔了好一会也没能回过意。
“听说,石帅希望天下能够一统,因此以王位相让的条件,换得麻秋同意归晋的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