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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对他的说法很不以为然。“如果杀戮亦有道,石青便是正义之杀戮。岂是石勒、石虎这等暴虐野蛮之徒可以比拟的?任他石勒、石虎再是雄横,石青亦耻与为伍。”
姚弋仲闭目不语,他似乎在蓄积精神,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说道:“石帅。让他们都退下,姚某欲和汝单独说话。”
石青挥手示意,待左敬亭、贾坚连带姚若和牛车御者尽皆退下河堤后,他迈步上了牛车,在姚弋仲对面跪坐下来,静默不语。他发现姚弋仲精神不济,每次开口说话,必须蓄积一段时间的精神方可。是以,他耐住性子,等待对方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姚弋仲依旧闭着眼睛,悠悠说道:“石帅!姚某本属晋人,晋室南渡,中原归赵;姚某受石氏厚恩,不得已归赵。今石氏气数已尽,某欲带子侄儿孙南下,重归晋属。请石帅成全。至于滠头旧部,当交由新义军统带。。。”
南下投晋?石青惊愕不已,他没料到姚弋仲这么直白;坦言要用滠头人丁换取姚氏一门南下投晋的机会。眼下滠头所有人丁包括姚氏满门都在新义军掌控之中,还能当作筹码用来交换吗?
石青暗自冷笑,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姚襄离去。这个人足够隐忍,又长得一副淳淳君子模样,真要让姚襄去了南方,肯定能将大晋上下人等忽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不定最后会成什么气候呢?
等了许久没有回答,姚弋仲双眼慢慢张开,瞧见石青迟疑犹豫的神色,他似乎有些明白。情急之下,不知哪来的力气,他身子霍地一直,双手一捞,铁钳一般箍住石青双腕。
“石青!汝敢不允么!”
姚弋仲目瞠欲裂,厉声呵斥:“汝若不允,姚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厮在滠头人中威信不小,为了权翼、薛瓒这些人,还是先稳住他吧。嗯,这厮病成这般,也许时日不多了。忍一忍吧。
石青拿定主意,皱眉说道:“征西大将军多虑了。石某并非不愿,而是因为另一件事犹豫。”
“嗯?另一件事?”姚弋仲闻言,气势一泄,整个人立时瘫软*下去,他不肯甘休,竭力开口问道:“汝因何事犹豫?”
“征西大将军若是有意投晋,自可率部一道南下,怎能将部众留在乐陵呢?如此会让他人怎生猜测?石青不愿背此不义之名。是以,新义军不会收留滠头人士,让他们随征西大将军一道南投吧。”
石青缓缓解说,很是真诚。姚弋仲听后却有些傻眼。
滠头还有两三万人丁,其中三停有两停是老弱妇孺。逢滠头破败之时,这些人不再是财富而是负担了。单单姚氏一门南下自然十分容易,若是带上近两万老弱妇孺南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那可是一两千里的长途跋涉。而且,南下后的安置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因为,南方的大晋未必同乐陵的新义军一般,会给予滠头人一定的帮助。
另外,滠头青壮有一半还在新义军中,那些经历过沙场的战士是滠头最宝贵的财富,绝不能轻易丢弃。可是,这些人在新义军控制之下,石青若是有意为难,暗中使个手段拖一拖,就能逼得滠头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姚弋仲豁然发现,对方真的大大方方地放行之时,自己反倒不容易走了。正在为难之际,石青一句问话让他认识到,也许南下不是仓促之间能够成行的。
石青问道:“征西大将军可曾与大晋朝廷取得联络,若已取得联络,石某这就派人前往徐州关说,恳请徐州周刺史放行。”
徐州——那是大魏的辖区。姚氏一门数百人可以偷偷溜过去,两三万人扶老携幼,怎能闯得过去?
“烦劳石帅。。。若识得周刺史,还请关说一二。姚某静候佳音。”姚弋仲闭上眼睛,身子缓缓倒在席塌上,他似乎连依靠在车厢壁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四章好苗子
石青清晰地认识到,新义军连战连胜,并不能说明新义军是一支无敌雄师,甚至于新义军整体的战力比之悍民军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其中大半要归功于自己的先知先明。因此,石青认为,新义军没有独自坚守或者帮助逢约、刘准坚守渤海的能力。
“新义军愿意竭尽所能地帮助渤海,但这并不意味着新义军愿意陷入不能自拔之泥坑。渤海郡无论是浮阳或是南皮,尽皆无关隘险阻可以倚仗,兼且远离青兖,补给困难,缺少支撑。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新义军凭什么和数十万鲜卑大军对抗?”
石青坦诚地告诉贾坚。
“新义军抗击鲜卑人的防线会设在漳水、马颊河一线。以乐陵城、乐陵仓两地为堡垒,以青兖两州为支撑,据河阻击;如此才能以少击众,才能争取胜利,除此之外,再无他途。烦请老将军如实告知逢约,他若不愿降燕,可以安排亲眷子弟先行南下,新义军必会妥当照顾。当然,石某更欢迎他和刘准放弃渤海,率部南迁,大家抱成一团,共同阻击鲜卑人。至于渤海的家当根基。。。老将军不妨直言相告,鲜卑人在,一切都无从谈起,只有将鲜卑人赶走,那些坛坛罐罐才算是自己的。”
明确了渤海应对方略,石青又叮嘱贾坚和义务兵都尉李历抓紧时间整训士卒,随时注意鲜卑人的动态,随后离开了乐陵。
六月十三,石青巡视两州的仪仗队伍对过黄河,赶赴历城。驻守历城的义务兵督护,新义军戍卫将军司扬率部在黄河南岸相迎。
兄弟重逢,石青显得异常振奋,远远就下了驷黄大步向前,扬声和司扬招呼。走得近了,石青豁然发现,司扬身后还跟了**人,其中大半他竟然不认识。即便是认识的几人,也让他感觉到意外,因为他们不应该在此出现。
其中认识的人只有王猛、祖凤、荀羡。
军帅府忙的不亦乐乎,王猛、祖凤怎么有时间到历城来?心头刚刚冒出一丝疑虑,石青闪眼瞧见王猛、祖凤平和的笑容,便即释然。看样子没出什么坏事。
觑见荀羡之时,石青心中一动,令则不是回南方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这些人是他从南方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石青精神一振,仔细打量那群陌生之人。
陌生人一共六位。
年龄最大的约莫四十左右,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六人锦衣华缎,气宇轩昂,修饰作派一看就是世家豪门子弟。六人中有三位年龄稍大,约莫三四十岁之间,内敛自抑,举止稳重,不怎么引人注意,另外三人,却各有特色,让石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这三人最大的大约将近三十,这人也是世家子弟装饰打扮,长得却极为敦厚朴实,让人一见便生好感,与他的面貌相比,那身衣饰显得格外地华丽刺眼。
第二人年约二十二三,脸上斑斑白白,扑了厚厚一层粉。石青眼尖,发现这人应该是患了白癜风之类的皮肤病,脸上一块白一块黄,鬼怪一般,因此他才扑了这么厚的粉。许是面貌残疾的原因,此人目光躲躲闪闪,时不时露出些自卑;不经意流露的自备和世家子弟的傲气混杂一处,让这样看起来时而峥嵘毕露,时而偃旗息鼓,好像微风吹拂的烛火一般,时暗时明,佪异常人。
最后一人却是一个年方十四五、机灵活泼的少年。那少年一点都不老诚,一双小眼贼亮贼亮,骨碌碌地乱转,看到他石青一下子想到了小耗子。
“蝎子!”呼喊声中,一双有力的胳膊箍住了石青。这是司扬独有的权利,孙俭战殁后,只有他才能和石青这般亲热。
“子弘大哥!”石青还以更有力的搂抱。
当身上的皮甲被勒得吱吱生响,筋骨嘎蹦嘎嘣地交错之时,两人哈哈大笑,同时松开手来。
“石青哥哥——”
“参见石帅。。。”
祖凤、王猛、荀羡纷纷上来见礼。另外六人跟着上前,笑对石青,很有风度地等着招呼。
石青向祖凤、王猛点头示意,随后对荀羡道:“令则辛苦了。这几位先生是令则从江东邀来得么?烦请令则为石青一一引见。”
“石帅一猜就着。荀羡佩服。”荀羡奉承了石青一句,随即引着石青来到六人面前,指着年龄最长之人说道:“这是荀羡兄长。荀蕤(音rui)荀令远。。。”
“见过石帅。”荀蕤微笑着对石青揖手。
石青慌忙还礼道:“承蒙令远先生爱重,不畏艰险北上青兖,石青代新义军上下多谢了。”
两人见礼罢,荀羡转而指向两个年龄相近的士子,介绍道:“石帅,这是郗愔郗放回、郗昙郗重熙贤昆仲。”
这些都是史上留名之士啊。石青暗自感慨,当下和郗氏一一见礼。
郗愔和石青见罢礼,冲身边的少年招招手道:“景兴。过来见过石帅。”又对石青笑道:“此乃犬子景兴,性喜顽劣,听说吾与其二叔北上青兖,便吵闹着要来北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