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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伍慈年近三十,眼见时光蹉跎,心中那个急啊。。。他不敢学高人待价而沽,慌慌然病急乱投医——只想在哪个老大身边,当个贴身跟班,尽抒‘胸中所学’。
梁犊作乱,他踊跃投军,只想大干一场;没曾想,混得最好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充当炮灰的步卒。梁犊失败,一番辗转流离,他遇到石青一伙。对他来说,这是机遇;哪怕这伙征东军已到穷途末路之时。
从来没有过的发言权,在石青一伙有;从来没和首领搭过话,在这儿可以和石青、司扬随意聊天。他从来没被如此‘重视’过,从来没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地展示‘满腹才华’。
他打心眼了认定了这伙人,打算跟到底了。
可石青竟然要投降!投降后,部队会被打散,他会再次沦为步卒,或者被遣走。哪有运筹帷幄的机会。知道征东军的打算后,他急不可耐,正自想法作梗,可好,出使悍民军的任务交给了他。降与不降。岂不由他一言而定?
屁股噘着,趴在草丛里,伍慈开始得意:“毒蝎啊毒蝎。以后你若有成。对我今日苦心,定会感激的。。。”
磨蹭了一阵,想好对答;伍慈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鼻子、额头、嘴角狠狠砸了下去,他不怕破相,这幅相貌破不破都一样难看。
鲜血顺着额头、鼻孔流下,伍慈抓了把灰土,随意一抹;血止住了。正欲回转,他感觉有些不对。
低头审视一番烂了四五绺的单衫长袍,伍慈眉头皱了起来,伸手试试,又缩了回来。犹豫了好一阵,他一咬牙,在长袍上使力撕扯,一边撕扯,一边狠声自语:“毒蝎啊毒蝎,为了征东军的前途,可怜我伍慈将最后的体面都扯下来了,你若发达,不以国士待我,我和你没完。”
这厮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脸砸成染坊,却舍不得这件单衫。
整治一番,伍慈再次细细审视,确认没有破绽后,这才起身,慌慌张张地跑回去。
一路踉跄跑到宿营地。此时,天已入黑;营地燃起了篝火。伍慈马猴样、染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
司扬一见,顿时双目圆瞪,怒道:“鬼猴子。你怎地弄成这般模样,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伍慈心中一暖,司扬貌似凶恶,拿他却当自己人,这让他有些感动。只是此时他顾不得理会司扬,只想着怎么演好戏。
啪——
他突地跪倒在石青面前,哀声叫道:“慈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恨未能完成蝎帅所托,真是羞愧死了。”
“什么意思?他们不受降?还是有什么要求?”石青眉头紧紧蹙起。
毒蝎的面貌其实不难看,甚至有几分秀气;只因为长年的磨难厮杀,那份儿秀气涂上了浓浓的阴郁,显得异常地狠辣凶恶。石青进入这个身体后,这张脸凶恶之气淡了许多,渐渐有些柔和圆润。但是,当他心头烦躁,双眉坟起之时,狠辣之气立时喷涌而出,整个人浑然一变,如同恶魔杀神。
伍慈身子一紧,忽然有些后怕。这次玩得实在太大了!
“他们不接受投降。除非。。。”伍慈硬起头皮,偷瞧一眼道:“将为首之人枭首示众,余部可以免罪。”
“什么!”怒吼声中,韩彭、司扬、孙霸一起跳了起来。
“欺人太甚!”
“拚了!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伍慈暗喜,只要转移了话题,就有自己表现得机会。
石青竭力压制住心中烦躁,负手默立,静心思索。
怎么可能不接受投诚?不攻杀,不纳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历史啊历史,怎么自己这个大势在握的穿越客置身其中,依然会感到迷茫呢?
“蝎子!是逃是拚,应该拿个主意了。”孙俭很平静,他也不解,但他没有激愤。这世道,出人意料的事太多了。
石青恩了一声,示意一众兄弟暂熄怒火。“当前最紧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大伙都说一说。”
征东军将领们喘着粗气,你望我,我往你,眼神里都是困惑:以后该怎么办?
除了困惑,他们还感到深深的疲惫、愁苦。半年时间,尊荣的东宫高力士身份一落千丈,先是发配戍边的罪卒,然后是遭受不公愤而起兵的叛贼,再是四散逃命的败军溃兵,最后成了现今模样,不受待见,在屠刀下乞怜输诚的可怜虫。。。
巨大的落差,长久的磨难,让征东军诸将领感到绝望、悲哀。。。众人暗自神伤。
这里的‘众人’绝不包括伍慈。因为他正自窃喜:哈哈。。。到我伍慈登场的时候了。理理破烂的单衫,伍慈清清嗓子,上前对石青从容一揖道:“蝎帅勿忧。征东军日后该当如何,慈有上、中、下三策,供蝎帅与诸将军抉择。”
第十章匕现
“三策!?”
短短一语惊倒一大片人。 *()大伙儿一策都没,伍慈出口就是三策。难道真有运筹帷幄之智?
伍慈傲然而立,颇有睥睨天下之势。
司扬一脚踹来。“鬼猴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蹭什么?”
石青忍俊不住:“行云(伍慈字),上、中、下三策到底为何,烦请一一道来。”
伍慈就坡下驴,侃侃谈道:“慈在颖水之畔已料知今日之忧,提议广收部众,以便金蝉脱壳;眼前正当其时。慈建议;夜半之时,我军分作四五部或**部,一声令下,四散而逃;蝎帅带领志愿兵,乘隙而走;只要保全志愿兵,日后必能东山再起。此为上策。”
伍慈话语一顿,环视四周,见众人各有所悟,颇为意动,忍不住得意。他酝酿表情,准备激昂一番,石青迎头泼来一盆冷水。
“这不是上策,这是毒计。此举将使青壮、民丁陷入绝地。青壮、民丁和志愿兵互为乡邻、亲友,打断胳膊连着筋。我们施此毒计,即使保全志愿兵,又如何让他们膺服?”
伍慈一愣。司扬已经不客气地怒骂过来。“鬼猴子,你的歹毒心肠应该用在对手身上,怎地用给自家兄弟。你那中策又是什么玩意?”
伍慈怏了一下,勉强道:“中策么?也是金蝉脱壳。不过将地点移到了汝水。蝎帅既不用上策,中策想来不会取。不说也罢。”
“下策又是如何?”
石青有些失望。伍慈感觉到了,他不愿错过表现机会,打起精神,笑道:“蝎帅不喜上、中两策,必定对下策满意。”
“哦?”石青精神一振。
伍慈循循善诱:“官军不攻杀,不纳降,诸位是否感到奇怪?可知这是为何?”
司扬不耐烦道:“管他其中有什么蹊跷!你只管说出下策要紧。”
伍慈一笑,从容道:“慈认为,官军的目标不是我们。他们施的是驱虎吞狼之策,驱赶我们,对付其他对手。呵呵。他们驱虎吞狼;咱们偏不如他意。若在险要之处,据地自守。。。你们说,官军是否会和我们对耗。慈以为,只要撑上几天,官军必退。”
石青心中猛然一亮,颌首赞许,少顷,忧虑道:“汝南一马平川,并无险要之处,如何据守?”
对此,伍慈胸有成竹。“据慈所知。汝水过去,便是安城;那是几百年的豫洲治所。城墙高大坚固,当可守之。。。”
“你这厮只会纸上谈兵,说的三策俱是凭空臆想,半点用都没。”
韩彭忽地扬声,斥责伍慈。“就咱们这两千人,守个土堡县城还勉强,去守安城。。。连一面城墙都站不满。找死啊!你的上、中两策也是狗屁不通。你知道周围有多少官军?知道他们怎么行动吗?告诉你,在我们左右和身后,仅部卒就有六七千;两百人一部,互相呼应,结出一个近百里方圆的网;就是舍了民部和义务兵,我们也跑不出去。更别说对方游骑兵可以追击。悍民军行动快速,不是杂兵可以相比的;未等我们到汝水,他们的前锋就会在岸边收集船只,想从水上乘逃走?想的美!”
伍慈三策漏洞百出,但其中还有些道理,至少他看出官军是在驱虎吞狼。石青若有所思地转向周方。“周大哥,你是平舆土著,应该了解安城吧?”
周方三十多岁,谦和知礼。兼且有敬献铁枪的情份,才入伙一天,他就挤进了征东军核心圈。听到问话,他微微一笑,回答道:“如今哪有安城?汝水南岸只有一个悬瓠城。”
石青瞥了一眼,伍慈脸腾地一下红了,结舌道:“怎会。。。没有安城,我在典籍上。。。”
“安城早毁了。”周方随口解释。“三十多年前,石勒与大晋在江淮一带交兵,石勒兵疲,意欲退回幽冀,为了不让江淮一带的城池被大晋所用,他便将这一带险要城池尽数焚毁。上蔡、安城也在其中。。。”
石青暗自点头,史载,石勒、石虎征战江淮,退走时必焚其城,掳其民,江淮一带城池大半被毁;以至于后来入主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