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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张登云全家在一夜间被人杀绝,海门欧阳清在客店
中遇袭身亡,这是近年来武林中的两件疑案。张登云和欧阳
清在江湖上声名向来不坏,想不到竟是海沙派的元广波所为,
张翠山见他被逼吞食毒盐,不自禁的颇有痛快之感。
谢逊拿起另一大碗毒盐,说道:“我姓谢的做事公平。你
吃一碗,我陪你吃一碗。”张开大口,将那大碗盐都倒入了肚
中。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张翠山见他虽然出手狠毒,但
眉宇间正气凛然,何况他所杀的均是穷凶恶极之辈,心中对
他颇具好感,忍不住说道:“谢前辈,这种奸人死有余辜,何
必跟他一般见识?”谢逊横过眼来,瞪视着他。张翠山微微一
笑,竟无惧色。谢逊道:“阁下是谁?”张翠山道:“晚辈武当
张翠山。”谢逊道:“嗯,你是武当派张五侠,你也是来争夺
屠龙刀么?”张翠山摇头道:“晚辈到王盘山来,是要查问我
师哥俞岱岩受伤的原委,谢前辈如知晓其中详情,还请示知。”
谢逊尚未回答,只听得元广波大声惨呼,捧住肚子在地
下乱滚,滚了几转,蜷曲成一团而死。张翠山急道:“谢前辈
快服解药。”
谢逊道:“服甚么解药?取酒来!”天鹰教中接待宾客的
司宾忙取酒杯酒壶过来。谢逊喝道:“天鹰教这般小器,拿大
瓶来!”那司宾亲自捧了一大坛陈酒,恭恭敬敬的放在谢逊面
前,心中却想:“你中毒之后再喝酒,那不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只见谢逊捧起酒坛,骨都骨都的狂喝入肚,这一坛酒少
说也有二十来斤,竟给他片刻间喝得干干净净。他抚着高高
凸起的大肚子拍了几拍,突然一张口,一道白练也似的酒柱
激喷而出,打向白龟寿的胸口。白龟寿待得惊觉,酒柱已打
中身子,便似一个数百斤的大铁锤连续打到一般,饶是他一
身精湛的内功,也感抵受不住,晃了几晃,昏晕在地。
谢逊转过头来,喷酒上天,那酒水如雨般撒将下来,都
落在巨鲸帮一干人身上。自帮主麦鲸以下,人人都淋得满头
满脸,但觉那酒水腥臭不堪,功力稍差的都晕了过去。原来
谢逊饮酒入肚,洗净胃中的毒盐,再以内力逼出,这二十多
斤酒都变成了毒酒,他腹中留存的毒质却已微乎其微,以他
内功之深,这些微毒质已丝毫不能为害。
巨鲸帮帮主受他这般戏弄,霍地站起,但转念一想,终
是不敢发作,重又坐下。
谢逊说道:“麦帮主,今年五月间,你在闽江口抢劫一艘
远洋海船,可是有的?”麦鲸脸如死灰,道:“不错。”谢逊道:
“阁下在海上为寇,若不打劫,何以为生?这一节我也不来怪
你。但你将数十名无辜客商尽数抛入海中,又将七名妇女轮
奸致死,是否太过伤天害理?”麦鲸道:“这……这……这是
帮中兄弟们干的,我……我可没有。”谢逊道:“你手下人这
般穷凶恶极,你不加约束,与你自己所干何异?是哪几个人
干的?”
麦鲸身当此境,只求自己免死,拔出腰刀,说道:“蔡四、
花青山、海马胡六,那天的事,你们三个有份罢!”刷刷刷三
刀,将身旁三人砍翻在地。这三刀出手也真利落快捷,蔡四
等三人绝无反抗余地,立时中刀毙命。
谢逊道:“好!只是未免太迟了,又非你的本愿。倘若你
当时杀了这三人,今日我也不会跟你来比武了。麦帮主,你
最擅长的功夫是甚么?”
麦鲸见仍是不了,心道:“在陆上跟他比武,只怕走不上
三招。但到了大海之中,却是我的天下了。便算不济,总能
逃走,难道他水性能及得上我?”说道:“在下想领教一下谢
前辈的水底功夫。”
谢逊道:“好,咱们到海中去比试啊。”走了几步,忽道:
“且慢,我一走开,只怕这些人都要逃走!”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暗想:“他怕我们逃走,难道他要将
这里的人个个害死?”
麦鲸忙道:“其实便到海中比试,在下也决不是谢前辈对
手,我认输就是。”谢逊道:“噫,那倒省事。你既认输,这
就横刀自杀罢。”麦鲸心中怦的一跳,道:“这个……这个比
武,胜负原是常事,也用不着自杀……”
谢逊喝道:“胡说八道!谅你也配跟我比武?今日我是索
债讨命来着。咱们学武的,手上岂能不沾鲜血?可是谢某生
平只杀身有武功之人,最恨的是欺凌弱小,杀害从未练过武
功的妇孺良善。凡是干过这种事的人,谢某今日一个也不能
放过。”
张翠山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向殷素素偷瞧了一眼,心
想她杀害龙门镖局满门老幼数十口,其中自有不少是丝毫不
会武功的,谢逊若是知道此事,也当找她算帐,只见殷素素
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动。张翠山又想:“谢逊若要杀她,我
是否出手相救?我若出手,只不过白饶上自己一条性命,何
况她也可说是罪有应得,但是……但是……我难道眼睁睁的
瞧着人行凶,袖手不理?”
只听谢逊又道:“只是怕你们死得不服,这才叫你们一个
个施展平生绝艺,只要有一技之长能胜过我的,便饶了你的
性命。”
他说了这番话,从地下抓起两把泥来,倒些酒水,和成
了两团湿泥,对麦鲸道:“水性优劣,端瞧你能在水底支持多
久,我和你各用湿泥封住口鼻,谁先忍耐不住伸手揭泥,谁
便横刀自尽。”当下也不问麦鲸是否同意,将左手中的湿泥贴
在自己脸上,封住了口鼻,右手一扬,拍的一声,另一块泥
飞掷过去,封住了麦鲸的口鼻。
众人见了这等情景,虽觉好笑,但谁都笑不出来。
麦鲸在湿泥封住口鼻之前,早已深深吸了口气,当下盘
膝坐倒,屏息不动。他从七八岁起,便常钻到海底摸鱼捉蟹,
水性极高,便一炷香不出水面,也淹他不死,因此这般比试
他自信决不能输了,焦虑之心既去,凝神静心,更能持久。
谢逊却不如他这般静坐不动,大踏步走到神拳门席前,斜
目向着掌门人过三拳瞪视。
过三拳给他看得心中发毛,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谢前
辈请了,在下过三拳。”
谢逊嘴巴被封,不能说话,伸出右手食指,在酒杯中蘸
了些酒,在桌上写了三个字。过三拳登时脸如死灰,神色恐
怖已极,宛似突然见到勾魂恶鬼一般。跟他同席的弟子垂目
向桌上看去,只见谢逊所写的乃是“崔飞烟”三字。那弟子
茫然不解,心想“崔飞烟”似是一个女子名字,何以师父见
了这三个字如此害怕?
过三拳自然知道崔飞烟是自己的嫡亲嫂子,自己逼奸不
遂,将她害死,心想:“反正他饶我不过,还不如乘他口鼻上
湿泥未除,全力进攻,他若运气发拳,势必会输给了麦鲸。”
当下朗声道:“在下执掌神拳门,平生学的乃是拳法,向你讨
教几招。”也不待谢逊有犹豫余地,呼的一拳向他小腹击去,
一拳既出,第二拳跟着递了出去。过三拳这名字的由来,乃
因他拳力极猛,一拳可毙牯牛,寻常武师万万挡不住他三拳
的轰击,江湖上传扬开来,他本来的名字反而没人知道了。他
心知眼前之事,利于速攻,倘若麦鲸先忍不住而揭去鼻上的
湿泥,那么谢逊自可跟着揭去,但此刻自己却占着极大的便
宜,对方不能喘气运力,武功自是大大的打了个折扣。
他两拳击出,谢逊随手化解。过三拳只觉对方的劲力颇
为软弱,和适才震死常金鹏、喷倒白龟寿的神威大不相同,大
叫一声“第三拳来了!”他这第三拳有个罗唆名目,叫作“横
扫千军,直摧万马”,乃是他生平所学之中最厉害的一招,在
这一招拳法之下,伤过不少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
这时麦鲸面红耳赤,额头汗如雨下,势难再忍,麦少帮
主见父亲情势危急,而谢逊却正在和过三拳比拳,灵机一动,
伸手到邻座本帮一个女舵主头发上拔下一根银钗,拗下钗脚
寸许来的一截,对准麦鲸的嘴巴伸指弹出。这半截银钗刺到
麦鲸口中,虽不免伤及他的咽喉齿舌,但在湿泥上刺了一个
小孔,稍有空气透入,这场比试便立于不败之地。
半截银钗离麦鲸身前尚有丈许,谢逊斜目已然瞥见,伸
足在地下一踢,一粒小石子飞了起来,正好打中那半截银钗。
银钗嗤的一声飞回,势头劲急异常,麦少帮主“啊”的一声
惨叫,按住右目,鲜血涔涔而下,断钗已将他一眼刺瞎。
麦鲸伸手欲抹开口鼻上的湿泥,谢逊又踢出两块石子,拍
拍两声,分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