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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道:“不是亏心事,可以将他做成亏心事。此事要偏
劳韦兄了,你施展轻功,去将汝阳王的爱姬劫来,放在鹿杖
客的床上。这老儿十之七八,定会按捺不住,就此胡天胡帝
一番。就算他真能临崖勒马,我也会闯进房去,教他百口莫
辩,水洗不得乾净,只好乖乖的将解药双手奉上。”
杨逍和韦一笑同时拍手笑道:“这个栽赃的法儿大是高
明。凭他鹿杖客奸似鬼,也要闹个灰头土脸。”
张无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自己所率领的这批邪
魔外道,行事之奸诈阴毒,和赵敏手下那批人物并无甚么不
同,只是一者为善,一者为恶,这中间就大有区别,以阴毒
的法儿去对付阴毒之人,可说是以毒攻毒。他想到这里,便
即释然,微笑道:“只可惜累了汝阳王的爱姬。”范遥笑道:
“我早些闯进房去。不让鹿杖客占了便宜,也就是了。”
当下四人详细商议,夺得解药之后,由范遥送入高塔,分
给少林、武当各派高手服下。张无忌和韦一笑则在外接应,一
见范遥在万安寺中放起烟火,便即在寺外四处民房放火,群
侠便可乘乱逃出。杨逍事先买定马匹、备就车辆,候在西门
外,群侠出城后分乘车马,到昌平会合。张无忌于焚烧民房
一节,觉得未免累及无辜。杨逍道:“教主,世事往往难以全。
咱们救出六大派群侠,日后如能驱走鞑子,那是为天下千万
苍生造福,今日害得几百家人家,那也说不得了。”
四人计议已定,分头入城干事。杨逍去购卖坐骑,雇定
车辆。张无忌配了一服麻药,为了掩饰药性,另行加上了三
味香料,和在酒中之后,入口更醇美馥郁。韦一笑却到市上
买了一个大布袋,只等天黑,便支汝阳王府夜劫王姬。
范遥和玄冥二老等为了看守大派高手,都就近住在万安
寺。赵敏则仍住王府,只有晚间要学练武艺,才乘车来寺。范
遥拿了麻药回到万安寺中,想起二十余年来明教四分五裂,今
日中兴有望,也不枉自己吃了这许多苦头,心下甚是欣慰。张
无忌武功既高,为人又极仁义,实令人好生心服,只是不够
心狠手辣,有些婆婆妈妈之气,未免美中不足。
他住在西厢,玄冥二老则住在后院的宝相精舍。他平时
为了忌惮二人了得,生恐露出马脚,极少和他二人交接,因
此双方居室也是离得远远地,这时想邀鹤笔翁饮酒,如何不
着形迹,倒非易事。
眼望后院,只见夕阳西斜,那十三级宝塔下半截已照不
到太阳,塔顶琉璃瓦上的日光也渐渐淡了下去,他一时不得
主意,负着双手,慢慢踱步别后院中去,突然之间,一股肉
香从宝相精舍对面的一间厢房中透出,那是神箭八雄中孙三
毁和李四摧二人所在。
范遥心念一动,走到厢房之前,伸手推开房门,肉香扑
鼻冲到。只见李四摧蹲在地下,对着一个红泥火炉不住搧火,
火炉上放着一只大瓦罐,炭火烧得正旺,肉香阵阵从瓦罐中
喷出。孙三毁则在摆设碗筷,显然哥儿俩要大快朵颐。
两人见苦头陀推门进来,微微一怔,见他神色木然,不
禁暗暗叫苦。两人适才在街上打了一头大黄狗,割了四条狗
腿,悄悄在房中烹煮。万安寺是和尚庙,在庙中烹狗而食,实
在不妙,旁人见到那也罢了,这苦头陀却是佛门子弟,莫要
惹得他生起气来,打上一顿,苦头陀武功甚高,哥儿俩万万
不是对手,何况是自己做错了事,给他打了也是活该;心下
正自惴惴,只见他走到火炉边,揭开罐盖,瞧了一瞧,深深
吸一口气,似乎说:“好香,好香!”突然间伸手入罐,也不
理汤水煮得正滚,捞起一块狗肉,张口便咬,大嚼起来,片
刻间将一块狗肉吃得乾乾净净,舐唇嗒舌,似觉美味无穷。孙
李二人大喜,忙道:“苦大师请坐,请坐!难得你老人家爱吃
狗肉。”
苦头陀却不就坐,又从瓦罐中抓起一块狗肉,蹲在火炉
边便大嚼起来,孙三毁要讨好他,筛了一碗酒送到他面前。苦
头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突然都吐在地上。左手在自己鼻
子下搧了几下,意思说此酒太劣,难以入口,大踏步走出房
去。
孙李二人见他气愤愤的出去,又担心起来,但不久便见
他手中提了一个大酒葫芦进来,登时大喜,说道:“对!对!
我们的酒原非上品,苦大师既有美酒,那是再好不过了。”两
人端凳摆碗,恭请苦头陀坐在上首,将狗肉满满的盛了一盘,
放在他面前。苦头陀武功极高,在赵敏手下实是第一流的人
物,平时神箭八雄是万万巴结不上的,今日能请他吃一顿狗
肉,说不定他老人家心里一喜欢,传授一两手绝招,那就终
身受用不尽了。
苦头陀拔开葫芦上的木塞,倒了三碗酒。那酒色作金黄,
稠稠的犹如稀蜜一般,一倒出来便清香扑鼻。孙李二人齐声
喝采:“好酒!好酒!”
范遥寻思:“不知玄冥二老在不在家,倘若外出未归,这
番做作可都白耗了。”他拿起酒碗,放在火炉上的小罐中烫热,
其时狗肉煮得正滚,热气一逼,酒香更加浓了。孙李二人馋
涎欲滴,端起冷酒待喝,苦头陀打手势阻止,命二人烫热了
再饮。三个人轮流烫酒,那酒香直送出去,鹤笔翁不在庙中
便罢,否则便是隔着数进院子也会闻香赶到。
果然对面宝相精舍板门呀的一声打开,只听鹤笔翁叫道:
“好酒,好酒,嘿嘿!”他老实不客气,跨过天井,推门便进,
只见苦头陀和孙李二人围着火炉饮酒吃肉,兴会淋漓。鹤笔
翁一怔,笑道:“苦大师,你也爱这个调调儿啊,想不到咱们
倒是同道中人。”
孙李二人忙站起身来,说道:“鹤公公,快请喝几碗,这
是苦大师的美酒,等闲难以喝到。”
鹤笔翁坐在苦头陀对面,两人喧宾夺主,大吃大喝起来,
将孙李二人倒成了端肉、斟酒的厮役一般。
四人兴高采烈的吃了半晌,都已有了六七分酒意,范遥
心想:“可以下手了。”自己满满斟了一碗酒后,顺手将葫芦
横放了。原来他挖空了酒葫芦的木塞,将张无忌所配的药粉
藏在其中,木塞外包了两层布。葫芦直置之时,药粉不致落
下,四人喝的都是寻常美酒,葫芦一打横,那酒透过布层,浸
润药末,一葫芦的酒都成了毒酒。葫芦之底本圆,横放直置,
谁也不会留意,何况四人已饮了好半天,醺醺微醉,只感十
分舒畅。
范遥见鹤笔翁将面前的一碗酒喝乾了,便拔下木塞,将
酒葫芦递了给他。鹤笔翁自己斟了一碗,顺手替孙李两人都
加满了,见苦头陀碗中酒满将溢,便没给他斟。四个人举碗
齐口,骨嘟骨嘟的都喝了下去。
除了范遥之外,三人喝的都是毒酒。孙李二人内力不深,
毒酒一入肚,片刻间便觉手酸脚软,浑身不得劲儿。孙三毁
低声道:“四弟,我肚中有点不对。”李四摧也道:“我……我
……像是中了毒。”此时鹤笔翁也觉到了,一运气,内力竟然
提不上来,不由得脸色大变。
范遥站起来,满脸怒气,一把抓住鹤笔翁胸口,口中荷
荷而呼,只是说不出话。孙三毁惊道:“苦大师,怎么啦?”范
遥手指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了“十香软筋散”五字。
孙李二人均知十香软筋散是由玄冥二老掌管,眼前情形,
确是苦头陀和哥儿俩都中了此药之毒。两人相互使个眼色,躬
身向鹤笔翁道:“鹤公公,我兄弟可没敢冒犯你老人家,请你
老人家高抬贵手。”他二人料定鹤笔翁所要对付的只是苦头
陀,他们二人只不过适逢其会、遭受池鱼之殃而已,鹤笔翁
要对付他二人,也不必用甚么毒药。
鹤笔翁诧异万分,十香软筋散这个月由自己掌管,明明
是藏在左手所使的一枝鹤嘴笔中,这两件兵刃,从不离身一
步,要说有人从自己身边偷了毒药出去,那是决计不能,可
是稍一运气,半点使不出力道,确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无
疑。其实张无忌所调制的麻药虽然药力颇强,比之十香软筋
散却大大不如,服食后所觉异状也是全不相同,但鹤笔翁平
素只听惯了十香软筋散令人真力涣散的话,到底不曾亲自服
过,因此两种药物虽然差异甚大,他终究无法辨别。眼见苦
头陀又是慌张,又是恼怒,孙李二人更在旁不住口的哀告,哪
里还有半点疑惑,说道:“苦大师不须恼怒,咱们是相好兄弟,
在下岂能有加害之意?我也中了此毒,浑身不得劲儿,只不
知是何人在暗中